葡萄酒生意看似飞黄腾达，但在风光背后却暗藏杀机。当我驰骋于法国波尔多(Bordeaux)的D2公路时，闻名于世的列级酒庄(Grand Cru Classe)不停在眼前出现，坐在身旁的识途老马，不停在说这一家正在卖盘，那一家刚刚易手。加州Napa Valley名庄Stag's Leap Wine Cellars，不久之前也卖了给由Marchese Piero Antinori和Ste Michelle Wine Estate合组的公司。
1976年，Stag's Leap Wine Cellars的Cabernet Sauvignon在「巴黎试酒会」中击败Chateau Mouton Rothschild和Chateau Haut-Brion等法国波尔多红酒王，把加州纳入高级葡萄酒的版图。三十年后，Warren Winiarski却把这个美国骄傲拱手让给意大利酒神。不是因为生意难做，而是七十九岁的庄主要退休，但他认为子女没有能力维持酒庄的金漆招牌。
酿制葡萄酒是一门超级学问，不是你要传就传，学不学得来，还要看心。有人把酿酒当作生意，也有人把它当作艺术。商业与艺术从来都贴错门神，但酿得再好的葡萄酒，如果找不到市场，最终还是无法生存的。于是，酒庄除了每年担惊受怕气候变化，还要扭尽六壬稳守经济状况。2004年底，美国酒神Robert Mondavi旗下的葡萄酒王国，便因为在商业与艺术之间失去平衡，而被Constellation Brands以十三亿六千万美元全盘收购。酒神四十年来在酒坛创下的神话，在比低级葡萄酒更酸溜溜更苦涩涩的气氛下划上休止符。
Robert Mondavi葡萄酒王国的兴衰，是酒坛最具娱乐性和最值得反思的故事，恩怨情仇、争权夺利，绝不会被任何人气电视连续剧比下去。Robert Mondavi酒庄的诞生，便是在拳头之下开始。
Robert Mondavi和弟弟Peter本来在父亲的酒庄工作，但在意见分歧之下，两兄弟大打出手，然后他就在1965年自立，以自己的名字开设了Robert Mondavi酒庄。对完美到达迷信程度的他，一直不惜工本酿造葡萄酒。他与Chateau Mouton Rothschild合营的Opus One，更是加州葡萄酒迈向上流社会的重要一页。而由他一手策划以葡萄品种为葡萄酒命名的做法，已经成为新世界的标准。他对公益和艺术的热心和支持，更令他成为当代风云人物。
可是成功背后的付出亦大。制作高级葡萄酒要的是血、汗和大量的金钱，为了平衡开支，酒庄被逼开设平价系列。1993年，酒庄再为了筹集资金而上市，不过股价不停下滑，加上Robert Mondavi豪情地把大手股票捐作推动艺术用途，最终令到他面临破产。更吊诡的是，他的两个儿子Michael和Timothy亦在经营上出现了严重分歧。Michael看生意、Timothy重艺术。重演了上一代的剧本。
生意卖掉，留下与Robert Mondavi并肩作战的是Timothy，他们成立了新酒庄Continuum，首瓶2005年的葡萄酒于2008年3月诞生。5月16日，九十四岁的酒神心愿已达，就此告别尘寰。
去年九月我去了Napa Valley Robert Mondavi酒庄，看收成喝佳酿，桌上摆着一瓶瓶红酒白酒，包括以传奇To Kalon葡萄园六十岁以上Sauvignon Blanc老树果实酿成，年产不足五百箱的I Block Fume Blanc。口腔是丰厚的葡萄酒，心头却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没有Robert Mondavi的Robert Mondavi，不是由Robert Mondavi做的Robert Mondavi…商业世界，真的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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