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鸡鹩与掏麻雀
许卫国
清明以后，有一种小鸟在无边的麦地升降频繁，若是部队的飞机，必是情况紧急，战事逼近，而对于这些小鸟也非等闲，他们要在麦收以前完成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的大事，还要时时防备老鼠、蛇等侵略者。它们高升至空中，只闻其声，不见其鸟，尽情的歌唱，清脆悦耳，在那个位置，也许就是发自内心的欢娱而歌，也许是提醒同伴，也许是吸引异类在地面不怀好意的注意力，也许在俯视自己的巢穴安危，它们的歌无开头，也无结尾，没有明显的起承转合，可骤然起腔，如空穴来风；也会戛然而止，连鸟带声音忽地消失在麦田里，使天空更空，使我们的都感觉到虚虚实实，不知所以。这种鸟十分的机灵，人们从它巢穴旁走过，它会慢悠悠的出现在你面前，貌似即将被你抓到的样子，你真以为就能抓到它，于是追踪而去，眼看就唾手可得，就是唾手不可得，见了鬼一样，你若发力，这时它箭一样射向蓝天，不和你玩了——它已经把你带离它的巢穴老远了。
这种鸟叫鸡鹩，这是我们农村给它起的名字，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我们从来就没去问为什么，它跟麻雀一般大，但无论高飞，还是远走，都是麻雀所不能的。为了能近距离听到它们的叫声，而且能经常听到它们的叫声，农村人有的就把它们抓回来饲养。抓到它们很不容易，若是用计谋抓住的那些成鸟，它们会立即咬断舌尖，好像知道人类要享受它们的声音，然而，鸡鹩也知道，绝不会为让它们失去自由的人而歌唱。这些成鸟不仅哑口无言，而且不吃不喝，几天则萎靡死亡，毫无在天空那万分之一的灵动。那只有抓那些雏鸟，它们年幼无知，只要有吃的就行了。抓到这些雏鸟，多半是在割麦子时发现，那些巢穴多在密集的麦根里面，那些没有经验的父母忘记了节气，错过了大好孵化机会，使孩子在不能飞翔之前被农家发现。好在农家多善良，并不残害，遗弃，而是喊那些玩心重，善心强的人来拿回家喂。那些人回家编个笼子，在笼子里铺点软草或烂棉花就是给雏鸟安家了。这些人劳动之余会去捉一些蚂蚱，蜻蜓给雏鸟吃，捉这些东西也不容易，须知任何生命都不愿意束手就擒，举手投降，俯首称臣啊。雏鸟吃这些东西长的很快，细毛就逐渐退掉，长出羽毛，越来越像成鸟，直到嘴角两边黄色的镶边退掉，它们居然开唱了。当然，没有蓝天做布景，没有大地做舞台，没有田野做音响，太阳做灯光，演唱那个效果是不尽人意的，一听就是豢养的声音，少了点原生态和天籁。这怪不了鸡鹩的缺陷，这是人为的错误，在笼中，在猫的猫视耽耽的威胁下，虽然饮食无忧，但没有自由，饮食算得了什么？那时候，我们和这些笼中鸟相处时间长了，放松管束，把他们拿在手心把玩，它们真是最理解天外有天，这是只觉得手心针扎一样，再看，它们已经飞向无垠的蓝天，手心被他起飞的爪尖用力一撑隐隐作痛。不是它们忘恩负义，对于飞翔，自由高于一切。我们发呆望着天空，若有所思，无可奈何地原谅了它们，我们经过几次这样的无声离别，觉得有点自作多情，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失落，就不想养鸡鹩，再说抓到也不那么简单，于是咱们转向掏麻雀。现在想，喂它们，实则是害它们。
麻雀和人类亲密，屋檐下是他们的主要居住区，其次在那些大草堆顶。每年春天，麻雀在屋檐下缝隙里做窝，麻雀有点马虎，窝里的草总是露点在外面，这等于告诉我们这里就是它们的窝。草屋很矮，我们一个人在下面，一个人站在他人肩膀上就可以够到麻雀窝。小手伸进去，有的是蛋，有的是“肉巴棍”——刚出窝，一根毛也没有。婴儿一样。上面的孩子就征求下面的孩子意见，那是拿是不拿。下面的孩子低着头，身子发颤，就说，要拿就拿，不拿就赶快下来，我受不了了。还时上面的人拿主意，决断。说，不拿了，等过几天长大一点再来拿。摸到麻雀蛋，馋嘴孩子说，拿下来煮吃。有人于心不忍，就说，吃了会长雀斑。估计这也是先人为了保护鸟类而编造的善良的危言耸听。权衡利弊之后，就使麻雀躲过一劫。孩子也不都是好吃而不要脸面的。
麻雀不能高飞，更不能歌唱，叽叽喳喳的泛音倒是现在近似念白的时髦演唱风格。麻雀只能寄居他人屋檐下，安逸虽有，危险也多，就算你长了翅膀，到了晚上连个隐藏的地方也不找，随便在屋檐下找个落脚的地方在那儿过宿。人们只要把手电筒射过去，他的眼睛就鼠目寸光也不到，坐以待毙是只有如此的结果。人类对于麻雀功过是非的评价也是各执一词，保护，打击都由着人的性子。好在现在孩子都被书山重压，学海淹没，麻雀得到很大发展，它们应该感谢当今的教育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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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卫国 作家、戏剧家，著名文化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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