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一中位于桥城北面的鼋峰山麓、北街中段偏西。街道南面是鼋溪，溪畔有一条浓密的法国梧桐林带，街道北侧是一个宽阔的操场，操场的西侧建有露天的主席台和观礼台。操场北面是云峰一中的围墙，正中是校门，围墙两旁用白底红字分别写着：“教育必须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教育必须与生产劳动相结合”。走进校门，是一座20世纪50年代初期建成的二层土木结构教学楼，有些老旧，但十分洁净。三年前开始就成为各学科的教研室和校领导、驻校军宣队和工宣队的办公室、会议室，另有一个教室作为音乐室和校文艺宣传队的排练室。因此，它实际上是云峰一中的办公楼。从办公楼的中央通道进去，上三五个石阶，一边是校内小操场和学校食堂，与此相邻的是一座东西走向的二层红楼，楼上是教师宿舍，楼下是礼堂。另一边原来是音乐教室与教师宿舍，不久前拆了，与征用来的民房基地合并，正在兴建一幢三层的砖木教学楼。经过界于在建教学楼与礼堂之间七八米宽的三合土通道再拾阶而上，是一个田径场；场边与礼堂的交界处，是一行高大的枇杷树。左边有单杠、双杠，右边有爬杆、沙坑。沙坑向西，是一条百多米长的跑道，可以并跑四人。场地的北侧是六七米高的石磡，东边半磡上斜长着一株粗壮的柳树，铁制的有些生锈的爬杆上端正是用细钢筋固定在它的主干上。走上柳荫旁的石阶小岭，是使用了十多年的砖木结构二号教学楼。往西走去，下了石阶，便是一号教学楼。一号楼与办公楼同一时期建成，土木结构，上下两层，共有十二间教室。实际上只有二层东面的三间作为教室，其余都是学生宿舍或是仓库。在两座教学楼中间，有一条依傍着山坡不到二米宽的石块路通往实验楼，半路上还有个大厕所。
暑假才一个多月，教学楼通往试验楼的路面就长满了茵蕴的杂草，去实验楼的人（还有去厕所的人，尤其是女生）行走极为不便。在辅导员程铭老师的倡议下，开学式结束后，排里的同学利用课外活动时间去清理杂草。三百多米的路面，分成了三段，一班一段。在有几株柳树的那段，属于浩辉所在班十来位同学的任务。
车前草、狗尾巴、鸡尾帚，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草长在路面的石缝当中，清理起来有些费力。同学们或弯着腰，或蹲着；有的直接用手拔，有的用削尖的竹篾或小木棍去撬，有的在收集拔起的一摞摞杂草，有的用扫帚把泥土扫进路面的石缝中。在一棵柳树下，温若春正试图将一株车前草拔掉，但每次仅抓住一枝叶茎，并没有将整株草拔去。
相邻的浩辉见状，便纠正道：“不是这样拔的。”随后，边说边示范起来：“在拔的时候要将它的几枝叶茎都拢在一起，抓住靠地面部分，边摇边拉才能连根拔起来。”
“是这样吗？”温若春一边学着，一边问道。
“对、对，就这样。”浩辉说：“是不是比前会好拔也更有效了？”
“当然。”温若春嫣然一笑，又继续拔起草来。稍顿，她问道：“刚才这种草叫什么呢？”
在温若春旁边的钱森说：“这叫车前草，土名叫'鸭脚丫’，又叫'千人拔’。”钱森用桥城方言说了土名后又说：“它是一种清热祛寒、预防感冒的青草药，连'蛤蟆薇’一起用，很有效的。”
“什么是'蛤蟆薇’呢?”温若春又问。
“这里是不是有？我看看。”钱森原本蹲着的，说话间站起来环顾周围：“喏，那边有一株。”说着，过去拔起来递给温若春。
“这就叫'蛤蟆薇’呀？”温若春接过草来，想了一下，说：“在屏州我舅舅家也很多。”
“前年遇到流行性感冒，学校组织我们到处去挖这些草药，煮了不知多少锅呢！”浩辉说：“而且还是大铁锅。”
“浩辉，浩辉！”浩辉正说着，听到了叫声。他顺着叫声望去，看见路那头的程铭老师边走边招着手，便起身前去。
程铭老师是屏州人，三十四五岁。省师范大学物理系毕业，一九六三年分配到云峰一中。中等个儿，眼睛小了点，但适合他那清瘦的脸庞，而且总是那么炯炯有神。已经是两个男孩的父亲了，却还是像十八二十岁的小伙子一样充满朝气。唱歌、打篮球、扣排球，特别是拉起板胡来，更是有板有眼，是校文艺宣传队的主力操琴手之一。他是在上学期接替年龄已经偏大了的数学老师唐耕担任浩辉所在排辅导员的。他与同学们的关系十分融洽，跟荣贵、钱森、浩辉几位同学的关系则更进一步，总像兄长对待弟弟似的，热情而真挚。
浩辉与程老师走到一棵小叶桉树下，这里的草还未被拔掉。“来，我们一边拔草，一边谈谈。”程老师说着，便蹲下身去拔起了草。
“程老师，什么事情？”浩辉也随着蹲下拔起了草。
“是这样”，程老师看了看浩辉：“温若春插班的事，我是近午才听校教改组王华老师说的，并听王老师说了一些关于温若春的情况。我想，温若春的文化课基础可能比较差，而你班的文化课会比其他班好些，所以，就把她安排在你的班，而把薛小珊调到第三班去，让她与陈美环同桌。你是第二班班长，本该事先跟你说一声的，”程老师顿了顿，补充说道：“我一点半就到教室了，未见到你，与排长荣贵商量后就这么定了。”
“中午我与我爸去菜地了。”浩辉说：“您跟排长定了就行。”
“温若春的父母下放到我们县已经两年多了。她在屏州时，也是一九六八年秋季进入初中的，可第二年父母被下放，就没书念了，也就作为初中毕业生随着父母来插队落户。这次，她父母托了不少关系，才插到我们排学习的。”
“哦，是这样呵。”
“还有，她说她的文化课基础比较差，特别是数理化。你要帮她，也要让全班、全排的同学一起来帮她。”
“我会尽力的。”
“她父亲是一个南下干部，算来也是一个'老资格’了。她父母就下放在城关镇东虹大队，就是钱森父亲担任党支部书记的大队。想来她与钱森是不陌生的。”
“这恐怕也是您把她安排在第二班的原因之一吧？”
“只能说原因之一。其他下放干部的子女你们都认识或同班一二年、甚至三年多了，她刚来，最好有一个相处的好环境。而且，你们班同学的成绩总体很好，有利于帮助她搞好文化课学习。再说，你们过一年多就毕业了，我希望你们大家都能以优异成绩向党和人民汇报，不要拉下任何一个同学。”
“我会努力的。”
程老师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手表，说：“我们先谈到这，以后有什么事，我们再说。时间不早了，拔不完的草，明天再拔。”说完，程老师立起身来，大声地说：“同学们，大家回去休息吧，明天课外活动再拔。”
当大家正在清扫着已经拔起的杂草时，去参加学校共青团工作短会的排长荣贵回来了。荣贵跟程老师简单说几句后，就对正在散去的同学们说：“同学们，大家先等一下，我有几句话说。根据学校的安排，学校将成立共青团云峰一中总支部委员会，我们排与一连三排、二连四排的团员组成'第三团支部’。所以请团员同学准备一下'新学期的新打算’，再考虑一下团支部委员人选问题，过两天召开团员大会。欢迎其他同学积极参加相关的活动。”
浩辉把一摞杂草送到路下的草堆后，正想与钱森、温若春一同回教室拿书本，可被荣贵叫住了：“浩辉，你等一下。”
荣贵是一个挺英俊的小伙子，比浩辉大两岁，个子也高一些。由于父亲去世得早，只靠母亲一人在县防疫站做后勤工作的收入维持家庭生活，他在穿着上并不像有的同学那样，半年一年地就有新衣服穿，而是一件衣服总要穿上三五年。衣裳虽然旧，但却是非常整洁，给人一种一丝不苟的印象。他与浩辉自上中学起就是好朋友，还是浩辉的入团介绍人。平日里，凑到一块，也是无话不说的。浩辉拍着手上的泥土，对钱森说：“你把我的书本带下来吧。”见钱森点头后，便走向荣贵，问道：“怎么，有事？”
荣贵看钱森、温若春他们都走远了，身边也没其他人，便问道：“你的班这学期调出薛小珊、插进温若春，你没什么意见吧？”
“这有什么意见呀？”浩辉说：“前会程老师跟我说起这事了。我说，老师和你定好了就行了。没关系的。”
“你以前与温若春认识吗？”荣贵看着浩辉问道。
“不认识。怎么啦？”浩辉有点奇怪地看着荣贵。
“真的？”荣贵有些不相信。
“真的。这还有假？”浩辉反问道。
“你知道吗，温若春是自己向程老师提出要到你第二班的。”荣贵说。
“这不奇怪。”浩辉说：“前会开会时我才知道她的一些情况。她跟钱森早就认识了。我想是这个原因，才到二班的。”
“哦，原来是这样。”荣贵似乎已经明白温若春要到浩辉班的原因，便迈步往二号教学楼走去。稍后，荣贵说：“新学期已经开始，也就要成立团总支了。我们应该做些努力，争取排里更多的同学入团，争取早日成立自己班的团支部。你说我这想法行吗？”
“当然行。”浩辉说：“有什么要做的事，你就大胆地安排吧！”
“有几个同学表现都是不错的，像余瑞、陈美环、薛宏、连兰、薛小珊等，还有今天刚来的温若春，都是可以作为培养对象的。”荣贵说：“我们可以开展'一帮一’或'一帮二’活动，来促进我们团的工作、排的工作开展。你说好吗？”
“当然好。”浩辉又是一个肯定。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二号教学楼下，钱森也拿着浩辉的书本在等了。在回家的路上，浩辉从钱森处得知温若春的家住在幼儿园内，还再一次得知：因为父母的“问题”， 温若春至今还不是共青团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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