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岁时辞官南归家乡,两年后去世,享年仅50岁,身后留下的是300多篇政论杂文和500多首诗词以及其它文章,辑录在《龚自珍全集》里。这些作品在近代中国开创了“慷慨论天下事”的一代新风气,对晚清思想的解放和资产阶级改良主义运动起到了巨大的启蒙和鼓舞作用。
龚自珍批评时政,呼吁改革的声音吸引了一个人,就是与龚自珍齐名的近代著名改革派思想家魏源,二人思想相近,同气连声,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时称“龚魏”。
魏源比龚自珍小两岁,他15岁中秀才,29岁中举人,此后与龚自珍一样,也是屡试不第,直到1844年(鸦片战争后的两年,龚自珍已去世)オ中进士,52岁在江苏东台、兴化任知县,59岁任江苏高邮州知州,64岁去世。
魏源多年在大官僚手下作幕僚,对当时财政、盐务、漕运、水利、外交、军事等方面的题,作了大量调查研究并提出解決办法,致力于经世致用之学,这使他和龚自珍一样,对社会危机的严重有深入的了解,因而呼吁改革,认为“变古愈尽,便民愈甚”。
魏源性格冷静沉着,在大庭广众之中往往持重寡言,不轻易发表见解。龚自珍则豪放爽朗,不管什么场合都慷慨陈辞,言多讥刺。
性格上的差异并没有影响二人终身的友谊,两家子弟都彼此用伯叔兄弟相称,而不用姓。两人彼此常说,谁先过世,另人就为死者编定文集,后来龚自珍先过世,魏源就义不容辞为龚自珍编定了文集并作序。
龚自珍和魏源最初相识是嘉庆二十四年(819)。当时魏源26岁,从湖南来到北京,一边参加顺天乡试,一边向刘逢禄学习《春秋公羊传》,恰好这时28岁的龚自珍也从上海来到北京,一边参加会试,一边也向刘逢禄学习《春秋公羊传》,二人成为志趣相投的朋友,且常常彼此邀约聚会,或一起参加其他朋友邀约的聚会。
道光三年(1823),龚自珍和魏源都参加会试,也都未考取,魏源作《不遇风云终不成》一诗议论此事,他把自己和龚自珍与刘备、曹操、诸葛亮、司马懿等三国时代叱咤风云的人物进行类比,用刘备虽“百战百败”而曹操赞许他为英雄、诸葛亮虽“六出六衄”而司马懿畏惧他如“卧虎”的历史传说,意味深长地和龚自珍互相激励:“百战百败刘豫州,曹瞒雄之惟两虬;六出六衄葛忠武,司马畏之如卧虎。”他还说,这次会试的失败并不是由于他们没有“才力”,而是由于条件不成熟,“不遇风云终不成”,鼓舞龚自珍不要气馁,等待时机。
道光六年(1826),自珍和魏源都在京参加会试(龚是第五次,魏是第二次)。他们的老师刘逢禄是这次会试的主考官之一,在众多的考卷中发现两份考卷“经策奥博”,十分欣赏,估计是龚自珍和魏源的,便极力推荐,但二人还是未被录取。刘逢禄十分惋惜,作《伤浙江南二遗卷诗》,为龚自珍、魏源鸣不平。诗中对二人倍加赞赏,比为“翩然双凤”,说他们这次虽然落第,但以后终有“应运期丹宸”的一日。
龚自珍和魏源早就文章出众,呼吁改革,现在又有前辈推荐和赞誉,所以二人这次虽未考取,却出了名,人们并称“龚魏”就起于此时。
道光六年(1826),魏源在苏州江苏省布政使贺长龄处作幕友,协助贺长龄选编了一部文集,叫《皇朝经世文编》。这部书根据有“实用”、能“救时”的原则选编了自清朝开国到道光初年的一千三百多篇文章,包括学术治体、吏政、户政、礼兵政、刑政、工政八大类。魏源还把龚自珍的《平均篇、乙丙之际箸议》等代表作,也收进了这部丛书,可见他是把龚自珍的作品当作研究现实社会问题的重要参考资料看待的。
道光九年(1829)年初,魏源作诗《客怀定庵舍人》,抒写和龚自珍的友谊及共同负:“与君百年内,托足无斯须。试间所营营,花蕊上蜂须。一春所酝酿,广为三冬储。下备子孙哺,上供君王需。区区一饱间,竭此百年躯。谁知甘似饴,出自苦之余。”
先说自已和龚自珍的友谊百年不渝,再以蜜蜂辛勤酿蜜供人所作喻,表明自己和龚自珍效力国家的共同抱负。
这一年的春天,龚自珍和魏源都参加会试,龚自珍中进士,仍任内阁中书舍人,魏源未考取,但他按例花钱捐了个“内阁中书舍人候补”。此后的两三年里,他们利用两人都在内阁任职,内阁又有丰富藏书的机会,一起研究历代政治制度和西北历史地理。
魏源在道光十年(1830)所作《答友人问西北边域书》,是篇1万多字的长文,力陈开垦边疆、设治管理、经营国防的重要意义,基本精神和龚自珍的《西域置行省议》一致。
魏源长期在江苏巡抚、总督衙门做幕僚,后因筹办盐务经营票盐发财,在扬州新城建筑絜园,内有古微堂、秋实轩及种种“竹木池亭之胜”,龚自珍每次南来北往都要去絜园拜访魏源。
道光十九年(1839),龚自珍辞官南归过扬州,与魏源重逢,二人畅论鸦片战争前夕时政,无限悲愤。魏源以所辑《明代食兵政录》求教,龚自珍为絜园书一楹联赞扬魏源:“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综一代典,成一家言。”
自此,龚常遨游于吴越之间,二人交往更密。龚在道光二十一年(1841)去世的当月,还曾赴絜园见过魏源,并给魏源的侄女题诗留念。
一夫怒用目,万夫怒用耳;
目怒活犹可,耳怒杀我矣!
这是龚自珍自叹的一首诗。
他超前的思想和超越世俗的呼吁,受到权贵们的白眼、谗言和排挤打击,有的人对他当面怒视,更多的人听信诽谤他的流言蜚语,这使他时刻感到自已处在“世人皆欲杀”的孤危境地,因而充满忧患心理:
朴愚伤于家,放诞忌于国。
皇天误矜宠,付汝忧患物。
龚自珍30岁那年,曾应考军机处章京,希望另找一条进仕之路,遭到权贵阻挠而落选。
在这种死气沉沉、令人室息的社会环境中,龚自珍只能怀着深沉的忧郁和孤独,而他的特有的清醒和自信却又使他不断失望。他对当时社会一般士大夫谨小慎微、不辨是非、媚俗取容的人生态度,很是不满,而他自己的言行则往往矫枉过正,极为狂放不羁,表现出了强烈的反世俗叛逆精神。
他常越出当时士大夫格守的规范,做人不懂世故,说话不知顾忌,交游不问身份,乐不加节制,被目为“狂士”。
时人曾记龚自珍,说他“广额,戟髯炬目”,讲起话来“声震邻屋”,“喜自击其腕”,“与同志纵谈天下事,风发泉涌,有不可一世之意”。有时后辈学生来与他探讨、辩论疑难问题,他把题的本末源流详加说明,循循善诱似老师,听的人已有倦色,而他木然不觉。
龚自珍的好朋友、著名诗人汤鹏有一次路过北京郊区的丰台,到龚自珍和一个不相识的人坐在芍药花丛中席地对饮,还高声歌唱,见汤鹏路过,便硬把汤鹏也拉来共饮。当汤鹏问那个陌生人是谁时,龚自珍却不回答,只顾劝饮,一派旁若无人的神气,酒喝完了汤鹏也搞不清那人是谁,或许龚自珍自己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只是拉来共饮罢了。
有一次,龚自珍在戏园里看戏,同座的人谈及前后几辈人的学问,当说到他父亲龚丽正时,他微微点头说“稍有通气”,当说到他叔父龚守正时,他竟说“一窍不通”,还得意大笑,把脚翘到了桌子上,背靠椅子往后仰得过份跌倒在地,引得全戏园的人都笑。
龚自珍屡遭统治者的冷遇和打击,看不到出路,纵然大声呼吁,也不可能上达天听,他也只好以名士风流自解。他曾说自己前身本是天台山的一个老和尚,这个老和尚生平一无所长,每天只是念诵佛经,老和尚死的那天就是他龚自珍的生日。
龚自珍29岁用心学佛,书房里供奉着佛教天台宗智者大师的檀香像,朝夕礼拜,为自己起佛名叫“邬波索迦”,称自已的书房为“礼龙树斋”。他还写过许多佛学文章,想靠佛经教义求得精神安慰。
但是他在现实生活中遭到排斥打击,理想不能实现,只有“万恨填心胸”,终是无法逃脱现实,终于,在他48岁那年,他怀着一颗壮志不酬之心,抑郁南归,两年后,一代大思想家,一代狂士黯然凋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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