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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击秦帝国(十八)陈胜的失败,并不意味着秦帝国的胜利


摘要

陈胜死了,但章邯面对的义军一刻也没停止,反而是像英布、吴芮、彭越这样的英雄人物已成气侯,正在涌现出来。

更可怕的是,大秦帝国的真正对手刘邦、项羽此时正浮上水面,“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那个真正的楚,才刚刚冒头。

进击秦帝国的长矛,才刚刚拔出来!

章邯出关,追杀周文,迫降宋留,巨大的军事压力使得吴广部内讧,吴广死于田臧之手,章邯再击杀田臧、李归。

陈胜派出的直捣咸阳的三路大军,就此消失;陈胜起义后一鼓作气,拿下咸阳,推翻秦廷的战略部署,也就此宣告破产。

此时的形势,与章邯隔河(黄河)相望的,是魏、赵两国,而章邯的东南方,便是张楚王国的陈都所在。

如果,历史当然没有如果,我们只是假设,魏赵两国看此形势,渡河而来,倾力以助陈胜,那章邯必定不会轻易杀到陈胜面前,也给陈胜一个喘息的机会,从而避开章邯的锋芒,再作长远打算。

但魏王无咎、赵王赵歇,魏相周市、赵相张耳陈余,没有一个挺身而出,此时他们只是看着,所谓作“壁上观”,其实在巨鹿大战之前就发生了,不过这时他们在“壁上”观看的,是不久前还是自己大王的陈胜。

令人叹息,六国复立,大多皆出于陈胜义军,而当陈胜危时,却无一兵一马来助,个中原因,令人深思而无奈!

但是,魏赵两国虽精于算计,却忘了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今日看到的陈胜被消灭的场景,只不过是明天自己下场的预演而已。

章邯当然更不会主动渡河,放过陈胜而去攻打魏赵,此时他的战略目标就是直取陈胜,打掉这个起义首倡者,这是一场有着巨大象征意义的胜利。

在章邯看来,除掉陈胜,剩下的乱七八糟的所谓复立的旧国,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一扫而灭之,大秦帝国,照样还是那个大秦帝国!

而作为陈胜,史书上并未记载他当此存亡之际,是否与他派出的诸多四处略地的将领、甚而自立为王的那些曾经自己的部下有过联系,是否发出过“勤王”的呼唤,我们只知道,是陈胜自己,一直孤独而勇敢地坚持到了最后。

陈胜当然知道章邯正率大军直扑而来,而陈胜已没有多少兵马,三路主力军团灭,又有不少将领分兵四处略地,但陈胜直到此时,还半未惊慌,面对章邯依然打得有章有法。

陈胜精打细算,将兵力分为三部分,一部分交邓说,邓说也是阳城人,和陈胜是老乡,“邓说将兵居郯”,这里这个“”,按吕思勉先生的解释,指的是山东省郯城县,这在地理位置上明显不对了,陈胜的战场始终在河南一带,面对章邯大军,不会把兵力部署到山东去,所以《三家注史记》中解释,这是太史公老先生笔误了,应为“”,即河南郏县。

另一部分交由伍徐,“铚人伍徐将兵居许”,伍徐是铚县人,陈胜起义时首先攻克了大泽乡附近的各县,其中就包括铚县,也算是较早加入起义军中的资深人士了。许,即河南许县,今属许昌。

一个是老乡,一个是资深人士,可见陈胜是把自己的家底都亮出来了。

郏县许县相距不远,且都在章邯直击陈都的南面,陈胜将兵力二人部署于此,想要的效果是,章邯直扑陈都之时,这两部分人马出击,截断章邯军团,一是可解陈都之围,二是断了章邯粮草后路,陈胜再率本部兵马,首尾合击,以破章邯。

要说陈胜的思路不错,在如此急迫的战争形势下,陈胜还能如此有章有法地作出军事部署,可见陈胜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但遗憾的是,章邯并不按着陈胜思路来打仗。

陈胜部署兵力的消息,很不幸地被章邯得到了,此时的章邯军团就是一架巨大的推土机,他要把在通向他目标的路途上,凡是阻挡他的,都要一一碾碎。

章邯立即兵分两路,一路偏师去打邓说部,自己带着另一路去打伍徐部。

章邯根本就没有给这邓说伍徐偷袭断路的机会。

章邯别将击破之,邓说军散走陈”,邓说军队在章邯的偏将之师面前都不堪一击,大败,稀稀落落的几个人逃回了陈都。

伍徐也好不到哪去,“章邯击破之,伍徐军皆散走陈”,和邓说一个下场。

此时的陈胜只能仰天长叹,又一次的军事战略被破坏,他不由得怒火中烧,挥挥手砍了老乡邓说。

至于为何只砍邓说,不杀伍徐,谁也说不清陈胜到底怎么想的,也许是杀自己的老乡更有震慑力吧。

临阵杀将,以振士气。陈胜想要的,可能是这种效果。

只是,危急时刻,这样做,不知到底是振士气,还是泄士气呢?

总之,陈胜要亲自面对章邯了。

至此应该说已经没什么悬念了,陈胜已完全由战略进攻转为了防御,而且这个防御连战略都谈不上了,说得惨一点,只是被动挨打了。

“章邯已破伍徐,击陈,柱国房君死。章邯又进兵击陈西张贺军。陈王出监战,军破,张贺死。”

章邯大军攻击陈都,张楚王国的柱国蔡赐战死;陈都之西还驻扎有张贺的一支部队,章邯又进击张贺,陈胜督战,但依然不敌章邯,张贺战死,大军覆灭。

陈胜只能丢下经营了小半年的张楚王国首都陈县,逃往汝阴,也就是现在的安徽阜阳,又往下城父,安徽蒙城县,东奔西逃,终是找不到一条生路。

在下城父,陈胜本就没有多少人马,谁都知道灭亡的时刻到来了。

所谓军心,早已涣散到了没有;而所谓人心,在巨大的死亡恐惧的压迫下,开始暴露出它最丑恶的一面。

“其御庄贾杀以降秦”,为陈胜驾车的车夫庄贾,利用贴身之便,刺杀了陈胜。

半年,仅仅半年,陈胜便由人生巅峰而至湮灭。

秦帝国终于杀死了第一个喊出“天下苦秦久矣”的反叛者,但正如太史公所言,“陈胜虽已死,其所置遣侯王将相竟亡秦,由涉首事也。”

陈胜的历史功绩,由此而一语论定。

陈胜葬砀,谥曰隐王”。

三年后,刘邦称帝,建立大汉帝国,他没有忘了这位“伐无道,诛暴秦”的“首事”者,将陈胜安葬于砀山,刘邦曾在砀山落草,正是有了陈胜这位先行者,才有了后面一大群的跟随者,刘邦也是其中之一;刘邦在遍封诸侯之后,给了陈胜一个“隐王”的谥号,并安排三十户人家为他守坟,年年以诸侯之礼宰牲祭之。

而当太史公著《史记》时,特意将陈胜列入“世家”系列,这是像孔子像这样的人才会享有的荣誉。事实上,在《史记》中,《孔子世家》之后,紧跟着的就是《陈涉世家》。

这似乎冥冥中有天意。

孔子开创的儒学,深刻地影响了后世几千年的中国文化,塑造了中国人各安其命、各安其名、各安其分的文化性格;

而陈胜也以其一己之力,为几千年的中国文化刻进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反抗基因。

这两种截然不同、甚至完全对立的文化密码,就并存于每一个中国人的身体中,意识里,中国历史上“治——乱——治”的循环往复,就是这两种文化密码的最鲜明的体现。

陈胜身死,张楚灭亡,也就是说原六国中的楚国此时没有了领导者。

这又引起了一番楚王之争。

先是陈胜的老部下,他的一个近身侍卫吕臣,组建起了一支“仓头军”,起自新阳,也就是安徽大和县,攻下陈县,杀了庄贾,为陈胜报了仇,然后又恢复了陈县作为楚国首都的地位。

但吕臣并未称王,或许还未来得及称王,便被秦军又攻下陈,吕臣败走,然后与英布义军汇合一处,“复击秦左右校,破之青波,复以陈为楚会项梁立怀王之孙心为楚王。

而先前陵县人秦嘉等人起义领军驻郯,陈胜曾派武平君畔去监督这支部队,秦嘉等人并不认可陈胜的领袖地位,秦嘉自封大司马,还杀了武平君畔。此时他们听说陈胜兵败身亡,就寻找了一个楚国贵族后裔景驹,立为了楚王,并打起楚国旗号,与秦兵开战。项梁起兵后,借口景驹、秦嘉背叛陈王,大逆无道,派英布打败秦嘉,并将秦嘉杀死,景驹则在出逃到梁地后死亡。

由此也可看出,章邯那种消灭陈胜就等于消除叛乱的想法,是多么得不切实际,陈胜死了,但章邯面对的义军一刻也没停止,反而是像英布、吴芮、彭越这样的英雄人物已成气侯,正在涌现出来。

更可怕的是,大秦帝国的真正对手刘邦、项羽此时正浮上水面,“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那个真正的楚,才刚刚冒头。

进击秦帝国的长矛,才刚刚拔出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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