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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国宝（8）
正月十五，清晨起天空就阴云密布，估计晚上不会看到月亮了，而对某些人来说，这个白昼将是决定命运的一天。
港口货运码头停泊着几艘货船，日本宪兵队和伪军警在卡口处严密检查着来往货物及人员，街角的一辆黑色轿车车窗挂着帘子，坐在后排的涩谷平介透过前窗盯着外面。
宋紫嫣分析得没错，的确是香港方面出了问题，由于情报泄露，日本特务获悉将有一批古籍善本于近日由上海运往香港，由于香港仍在国民政府的实际管辖下，日本陆军参谋本部命涩谷平介务必在上海截获相关物品及人员，涩谷平介随即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女儿纯子。
坐在副驾的幸泽一郎向涩谷平介汇报，今天将有一艘货轮运往香港，很可能会有收获，忽然一名日本特务跑到车前报告，检查站发现了十几箱可疑物品正在查验，涩谷平介命幸泽一郎前去查看。
十几名伪军警将十几箱货物和搬运工人围在中间，推推搡搡气氛紧张，丁翔横身挡住箱子，带头的警察举起枪口对准他的前胸，其余工人一拥而上，所有军警见状都举起枪，形势一触即发。
一声枪响吓得所有人不敢出声，幸泽一郎带着两名日本宪兵和几个特务走到近前，军警见了日本人来了劲头，纷纷举枪命工人们抱头蹲下，幸泽一郎瞟了眼后面贴着封条的货箱，操着蹩脚的中国话，问：“里面装得什么东西？”
无人应答。
“谁是领头的？”一名军警质问道。
工人们抱着脑袋左顾右盼，目光落在丁翔身上。
军警拽起丁翔：“你是负责人？”
“不是啊，我们只是往船上运货的。”丁翔摇头回道。
“里面装得什么东西？”
“说是干鱼货，贴着封条呢，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啊。”
军警扭头望了眼幸泽一郎，转回头大吼一声：“拆！”
丁翔立刻扑在箱子上：“不能拆啊，撕掉封条我们一分工钱也拿不到了，警察老爷，行行好吧。”
军警不容分说推开丁翔，其余人拿起工具将箱子一个个撬开，踢翻在地，丁翔再次扑过去，被一名日本宪兵用枪托打在小肚子上痛苦倒地，日本兵欲举枪射击被幸泽一郎抬手阻止。
工人们吓得瑟瑟发抖，天天都有人死在码头上，家里人还等着他们回家过个团圆节呢，十几箱货品查验过后，里面除了晒干的鱼货毫无所获。突然，一名军警喊了声：“找到了！”
幸泽一郎立刻走上前，见军警从箱子里抱出一个用灰麻布包裹的四四方方的东西，幸泽一郎嘴角上扬终于钓到了大鱼，紧接着其他军警和特务们从剩余箱子里翻出相似的包裹堆在幸泽一郎面前。
“不想解释一下吗？”幸泽一郎望向双手被绑在身后的丁翔说。
“这些。。。是什么？”
“不见棺材不落泪。”
一名日本特务抽出匕首划开包裹，然后一层层剥开，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最里层是一个用报纸包裹的盒子，打开看竟是一根根雪茄，还有一瓶洋酒。幸泽一郎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失望与不甘，亲自动手剥开其余包裹，同样是雪茄和洋酒。
军警和特务们面面相觑，一名不知实情的年轻警员凑上前说：“他们这是走私烟酒，人赃俱获，太君。”
幸泽一郎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抄起一瓶洋酒狠狠砸向地面，众人吓得不敢吭声。
一名特务仔细查看着包裹烟酒的包装盒以及封条上的印章，扶在幸泽一郎身旁耳语几句，原来这些货品和藏匿的烟酒是上海滩青帮的货物，日军占领上海后，试图拉拢和利诱青帮组织为其所用，这些缴获的走私货品自然可以成为谈判的筹码，幸泽一郎听完眯起眼睛，虽然没有发现想找的东西，却有意外收获，命军警将全部货物和烟酒运走查封。
“这些工人怎么办？”手下问。
幸泽一郎瞥了眼一脸痛苦、手捂着腹部的丁翔哼了声，带众人离开向涩谷平介汇报情况。
丁翔被工人师傅们搀扶着走开，来到僻静处掏出钱分给大家，众人散去。这些人是大清早丁翔从码头上临时召集来的搬运工，他的任务已经完成，马上坐上黄包车匆忙离开。
黄浦江心，一艘运载煤炭和油料的货轮鸣响着汽笛向上游驶去，船头飘扬着日本旗，前线战事吃紧，急需大量能源补给，而就在装载汽油的下层隔板里堆放着十几只塞满古籍善本的大木箱，目的地是南京。
昨天，宋紫嫣从纯子小姐家出来后立刻将重要情报汇报给了何仲勉，何仲勉立即找到丁翔商议对策，如果马上转移货物势必会引起日本特务的注意，宋紫嫣也会因此遭遇不测，两个人果断启动了备用计划，丁翔和几名同伴连夜将古籍善本妥善包装后放入大木箱，另一部分人则把事先准备好的红酒、雪茄塞进原来的鱼货箱子内，贴上封条。
天蒙蒙亮，丁翔就带领从码头上召集的工人师傅开始搬运货物，声势浩大，目的是吸引军警和特务们的注意力，而另一批人则利用装卸油料的货车作掩护，将大木箱运到货轮上，经黄浦江运往南京，负责货轮装卸的是码头上的一支青帮分部，他们已与日本人达成合作协议，就这样丁翔赶在货轮起航前登船，站在甲板上望见码头边身穿长衫戴着礼帽的何仲勉，两个人目光交汇，圆满完成了上级交给的任务。
十几天后，那批藏书几经辗转从南京运往武汉，在武汉中共情报机构的配合下通过火车经江西、广东最后抵达福建汕头，丁翔也很快返回了上海。
位于香港的日本特务机构没有发现古籍善本运抵香港的迹象，从上海传来消息，码头上也毫无收获，日本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那些东西人间蒸发了。直至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占领香港，中共汕头地下党组织通过交通线将这批国宝藏书安全运抵西南大后方。
涩谷平介不甘心这样的结果，那日事发之后军警和特务将码头所有仓库进行全面搜查毫无所获，幸泽一郎询问如何处理缴获的那批走私烟酒，涩谷平介眯起眼睛目露凶光。
熊记成衣店里人流如织，正对大门牌位里供奉的关老爷怒目横眉，有的客人注意到这一变化感到疑惑，更多的则只顾那些漂亮得体的衣装，乘兴而来满意而归。安素娥瞥见宋紫嫣放下电话表情有些异样，走了过来。
“去喝口水吧，忙了一上午了。”
“我不累，老板娘，那件旗袍就差领口锁边了。”
“我让蕙兰弄了，去歇会吧。”
宋紫嫣不再隐瞒，告诉老板娘学校即将开学，她想去国中教书的想法，说完轻咬嘴唇望向安素娥。
“这是好事啊，是何先生帮忙引荐的吧。”
“嗯。”宋紫嫣点头回应，而刚刚打来电话的是纯子小姐。
“去吧，教书育人是积德行善的好事，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为人师表的。”
“嗯，教书育人，裁剪修身，都是我喜欢的，我教的是低年级美术课，课程不重，晚上回来和周末还可以在店里帮忙。”
“我相信无论做什么，你都是最优秀的。”
宋紫嫣动容地望着安素娥，露出喜悦的笑容。
黄昏时分，宋紫嫣送完衣服给何仲勉打去电话，两个人在老地方凯旋咖啡厅见面。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紫嫣的脸颊上泛起微光，发丝被轻风吹起掠过额头，何仲勉眼中的宋紫嫣如仙女下凡般端坐在对面，仙女却迫不及待地问起那批货物的下落。当得知已安全转移后，宋紫嫣兴奋地像个孩子。
“多亏那天你打来的电话，否则。。。”何仲勉左右张望下端起咖啡杯，“谢谢你，宋紫嫣老师。”
紫嫣先是一愣，立刻明白何仲勉的用意笑着回答：“以后还请何先生多多关照。”
“既是音美组的同事，自然要相互支持共同进步了。”
宋紫嫣笑着喝着咖啡，何仲勉望向她暗自揣摩，难道她也是我们的同志，亦或是执行过什么任务，还从未见过如此临危不惧、聪慧果敢的年轻女生，何仲勉已在电报中将宋紫嫣的情况汇报给了上级党组织。
下周就是虹口国中开学的日子，何仲勉叮嘱宋紫嫣来到学校要谨言慎行，留心观察周边的人与事，教师队伍中人员身份混杂，特别是对纯子小姐，一定要加倍小心，宋紫嫣点头记下。
何仲勉在给上级组织汇报的电文中除了说明宋紫嫣的情况外，还提到一个重要人物，在此次转移古籍善本任务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就是负责码头装卸的青帮小头目余家伦，人称伦哥，因与丁翔交情很深值得信赖，紧要关头才敢实施备用计划在伦哥的协助下顺利转移了物资。最重要的是这位伦哥虽身处青帮，却要求进步，多次提出希望加入党组织，丁翔和何仲勉缜密考量后同意向上级组织申请，毕竟眼下的上海滩，青帮已成为日本特务机构、国民党复兴社、中统乃至CC团等多股势力拉拢的对象，欲为其所用，因此如能争取到这样一个人，对今后获取情报执行任务将会带来极大裨益，而这位伦哥的真实姓名叫于嘉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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