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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的时间里,向佛

    有一位师父问我怎么不去“坐香”?“坐香”就是坐禅。坐禅要到法堂,穿僧衣。我是第一次来住寺院,很多规矩不懂,也不敢轻易尝试。介绍我住进普济寺的体成师父说我暂时上好早晚课就行,慢慢熟悉寺院法规。还有一位师父说我,坐禅需要时间,每一柱香约摸1个小时,我没坐过,也坐不住,还会影响别人。在厨房做事,也是最好的修行。

     感恩每一位师父的相遇,教诲。

    午饭时间到了,我提前走进斋堂,那位让我掰玉米的男僧走过来,招呼我,安排我的座位。我听他的话,坐在指定位置第三排。这时走来一位女僧人,让我坐在第四排,前三排全是坐禅修行的大德高僧。

    我赶忙起身坐到第四排即最后一排。

    寺院吃饭很严肃,有仪式感。开饭前还要敲板,念咒,有师父坐在最上坐,紧跟着其他师父才能一一落座,念咒完毕,才能拿起碗筷。

    这时,那位招呼我掰玉米的男僧走过来,眼神很严厉,示意我赶快坐回第三排。我一下子蒙住了,站起身,离开桌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掰玉米的男僧似乎生气了,我让你坐哪,你就坐哪,不听话,今天中午不给你吃饭。他指着第三排,坐!

    我点了点头,坐回到第三排。

    寺院的饭菜虽然清淡,但是很丰盛,味道不错,我很喜欢吃。僧人师父们吃饭很文明,几乎没有声响,吃的很专心,慢慢地嚼,慢慢的咽。

    我吃的很少,一位盛饭的女僧人几次走进我身边,要给我夹菜,我摆手不要。

    感恩菩萨关心。

    晚课是下午15:00分开始。

    钟声、钵声、木鱼声、僧人诵唱声......一起合鸣,美妙、悦耳的声音绕着大殿、梁柱、经幡,亦如十方菩萨给与众生的召唤,连殿外正在飞翔着的雀鸟也扑棱棱落在地面谛听。

    我跟随着穿褐色僧袍的僧人跪伏在蒲团上,菩萨面前,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这一刻我与佛产生了极强的感应、共鸣。

    这是一个有佛的世界。在一声声的经文中,我感悟着佛的智慧。在迷蒙的泪光中,我仿佛进入了一个从未进入的世间,站在一个从未有的高处,世间所有的世事一幕一幕的上映,包括母亲与我争吵的样子,是那么的渺小,小的连一粒沙尘都不是,在3000银河系中如一只即刻生死轮回的蠕虫。

    我默念着释迦摩尼佛,我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所有的悲苦情怀初现了本相,无相。

    人体是实,是虚。人类有名,无名。

    我看着微闭双眼的僧人轻启双唇,熟稔佛经,有节奏地敲着钵盂,木鱼,小鼓,心中的起伏一点一点的平复,渐渐地没有了波澜。因为我听得懂了他们的语言,理解着他们的慈悲。尽管我和他们是两个世间,但此时,他们的世间里在为我一个人消业。假如我能顿悟,我给予了他们往生世间的功德,他们给予了我灵魂归处的救赎。

    这便是佛的智慧。

    晚上,师父和居士们都去坐香,我一个人睡在大通铺的寮房。寮房黑乎乎的,我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合衣而卧,我没有了眼泪。但是我睡不着。往事一件一件在黑暗中浮现,黑暗如宽窄银幕,一个片段接着一个片段上映......窗外有冗长的佛号传来,继而陷入很长时间的沉寂。我想,应该是坐香的高僧师父们进入了禅境。

    我听着佛堂阁楼顶角的风铃声,辗转着身子。不得不说,我是个凡夫俗子,真的吃不下苦行僧的苦,平日里的修行清淡,不过是一时虚妄之心,追求的一念清雅圣洁。此时大通铺的原始,却让我十分想念俗世间的软床。生硬的铺面咯得我浑身疼,怎么睡都睡不踏实。如果头向着通铺脚底睡着,是头重脚轻,头向着通铺炕沿睡着,是受不得门口的风,见不得忽明忽暗的亮光。我抱着枕头从大通铺脚底倒在大通铺上沿,来回折腾。有蚊子被我的凡心未泯惊着,也在耳边嗡嗡嗡地叫着。我想灭了它,又想着不能在这里杀生。

    最后我坐起来,在黑暗中盘腿打禅坐,又被黑暗的寂静击溃。

    在佛的世间,如果你不能安静,也千万不要有妄想,比如,这时候的我,虽然合衣而卧,其实早已被剥得赤条条一个,感到了无比的羞耻。

    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着。

    居士们陆陆续续回来,嘻嘻哈哈地笑着,谈论着坐香的快乐,有的说坐香很舒服,有的说坐不住了,师父当头给了一棒,好幸福啊,有的说一下子成佛了,还有的说,为了成佛一定要坐下去......黑暗中我感觉白天那位坐在通铺上的穿着青色僧袍的女师父来到了我的面前。我睁开眼睛,黑暗中,我看见了她白皙的脸,黑色镜框下的眼睛,只是此时她的笑容很开心,像个孩子,她把头伏在我脸边,说,我在禅堂找了你一天,都没有找到,你在哪儿?之后她直面仰躺在我的身边,说,活的单纯一点,这里的人都经历了你经历的事情......我看着她,她给我讲了些日常我认为很“小儿科”的道理,我听着,没有半点回应。  

    她侧着身子看着我,我们默默地在黑暗中对视。也许我后来睡着了,她怎么走的,我都不知道......

    (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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