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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文选登|珞迪:桂西刀王的传说

百色作家

珞迪,原名李乃耀,壮族,原为田东县教育局职员,现已退休。

桂西刀王的传说

(小说)

●珞迪(南宁)




狗旺是我们五羊寨的人。因为出生那天正好是狗年狗月狗日,只有时辰是属羊的,他老爹就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不过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叫他狗旺这个大名。不知什么时候,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桂西刀王”。久而久之,这外号就成了他的称呼,真名倒是渐渐被人们忘掉了。

狗旺出生在屠宰世家,他爷爷和他老爹那一辈,做的就是宰羊的生意。等到狗旺长大,加上老爹老妈过世得早,接过祖辈谋生的手艺和衣钵,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他有一把八寸长的钢打尖刀,是从他老爹手上传下来的,据说是用某个国家的炮弹壳碎片打成,刀身淬磨得银光锃亮,锋刃犀利无比,在人们的视线里,始终闪烁着一层约隐约现的蓝霜。

平时或在家宰羊,或到圩上摆羊肉摊,或是到亲戚朋友家帮厨办酒席,狗旺就靠着这把尖刀,闯出了令人感佩叹服的世道,也让他赢得了祖传手艺十分了得的名声。不论是宰羊杀猪,还是㓥牛㓲马,从刮毛破肚到砍肉剔骨,三下五除二,用的就是这把尖刀,从不假以第二样工具。

别人几个人忙了大半天工夫才能完成的活计,他独自一个人用不到一两支烟的时间,就能把刀下的屠物侍弄得骨是骨肉是肉,下水肚肠也分离得干净利索,条理分明,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天长日久,习惯成自然,出于生计的需求,整天不论走到哪里,他身上总是带着这把祖传的尖刀。高兴的时候,也拿出来给亲友熟人们量斤掂两,随意欣赏。“桂西刀王”的美誉,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岁月荏苒,福祸相依。“桂西刀王”的雅号,还有这把凝结着祖传份量的尖刀,不仅给他带来养命的钱财和生活的快意,也给他带来过意外的烦恼。去年夏天,他到隔壁村亲戚家喝酒,酩酊大醉之间,却被人打了110报案,说他整天随身携带刀具走村串户,有寻衅闹事的嫌疑,便在酒桌上被警察抓走,在县看守所关了三天两夜,那把心爱的尖刀也被当场没收了。

三天后,他从看守所大门里走出来,身上没有了尖刀,心里就觉得有些虚空和落寞。在牛行街头大榕树下坐了大半天,还是觉得想不通,又回头走进县公安局的大门,说是要找领导,要求把那把尖刀拿回来。接待他的是治安大队的曾警官,话讲得十分严厉,人却长着一副慈眉善目的面相。他叫狗旺在信访接待登记表上签字按手印的时候,还跟他开了一句玩笑:“你就是五羊寨大名鼎鼎的桂西刀王啊!”

“那是人们起的外号,不是真名的。”面对身着制服的曾警官,刀王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说,“你们把我的刀没收了,就象把我双手砍掉了一截,以后我都不知道拿什么去做活养命。”

曾警官说:“不就是宰羊嘛,一定要拿尖刀吗?用平头刀也可以啊!”

“哪能一样呢,尖刀和平头刀,拿在手里,那种感觉和心情就是不一样嘛,那工效更是天差地别的了。”刀王无可奈何地说,“你肯定没宰过羊,讲得再多你也不懂的。”

“法律是有规定的,在公共场合携带凶器,是要处罚的。感觉和心情,是不能代替法律的。”见他还想不通,曾警官正色劝道,“你先回去吧,你是桂西刀王,佩戴的尖刀虽然不是管制刀具,但拿着它到公共场所,也有一定的危险性。你的上访要求,我还要向领导汇报,研究好了再答复你。”

就这样,桂西刀王狗旺回到了五羊寨,等待着曾警官的答复。一连好几天,手上没有了那把尖刀,他确实有些心灰意懒,什么事都做不了,什么事都不想做了。过了两个月不见有动静。他又跑到乡派出所找刘所长,希望他出面帮忙解决。刘所长说,这事你讲多也没用,我是所长也定不了,虽然那天去抓你的是我,把你送到县看守所去的也是我,但那把刀是县公安局没收的,你得回去写份报告来,我负责转到县局,看领导怎么批示,才好办理的。

在我们五羊寨,桂西刀王也算得上是个有文化的人,小时候上学也读到过初中二年级,差一年就毕业了。平时读书看报不成问题,但现在叫他提笔写报告,他心里还是十分忐忑的,毕竟舞弄笔杆子总不比得舞弄宰羊的尖刀来得熟练和轻巧。

他想,这事还得求人帮忙才好。

他想到了馋妞。她是他的恋爱对象,两人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还没有登记结婚,但关系也已经达到了“相好”的级别。她就住在三家屯,与五羊寨只相隔一个坳口,年纪比他小两岁,今年大约也有三十五六岁了。她人长得不高不矮,相貌也一般,但在刀王眼里,她就是深山老林里的一朵木芙蓉花,不仅好看而且耐看。

她比他多读了一年初中,后来也没去读高中,而是外出打工,年纪轻轻却嫁过了两个老公,走过的地方和见过的世面也比别人多。虽然据说她嫁给头一个老公的时候,是去做人家儿女的后妈,被逼着做了结扎,所以一直都没有生育,但这些都不能成为桂西刀王嫌弃她的理由。

她性格很犟,经常有些得理不让人,但也十分善解人意,跟人打交道从来不会高声戾气,更不会强词夺理和胡搅蛮缠。跟她在一起接触久了,刀王就觉得自己平时生硬暴烈的性格,也被揉捺得平顺柔和了很多。听人们说,她嫁的第二个老公,也不是一个理想合意的男人,因为嫌她不能生育,就经常责骂她,甚至在喝醉酒的时候逼她下跪,揪起她的头发,拿她的脑袋往墙上撞。她实在忍受不了,只好离婚。

跟馋妞在一起的时候,刀王也问过她,到底以前吃过怎样的苦头。但她什么也不跟他讲,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那是过去的事情了,就让它随风吹走吧……”

从乡派出所出来,刀王来到街上,在超市里买了两包馋妞爱吃的鱼皮花生,还有两斤山里人平时很少见到的俄国红肠,就驾上摩托车,回到了三家屯,进了馋妞的家。可惜的是馋妞不喜欢吃羊肉,要是喜欢,刀王会跑回五羊寨自己的家里,把羊肉拿过来。他家的冰箱里,从来不缺羊肉,生的熟的,还有骨头下水,只要想吃,什么都有。

馋妞独自一个人,正在家里做晚饭。自从离婚后回到老家,她就不再去外面打工。她父母也还健在,家里人还包括弟弟弟媳和他们的两个小孩。但是弟弟和弟媳早几年前就去外地打工,今年为了小孩读书,只好转回本地县城继续打工,还在县城买了套房,父母也跟着过去照料小孩。在三家屯老家的房子和责任地,就留给馋妞一个人照管了。

和桂西刀王已有好多天没见面,馋妞今晚能见到他,心里也十分高兴,话里却怪他过来之前,没有预先打个电话。她说她自己也是刚从地里做工回来,晚饭就随意将就了。“好在我平时煮饭,都习惯多放两把米,不然都不知道你今晚吃什么。”

刀王望着她笑笑,却没有一句话。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馋妞专门为刀王炒了一碟黄豆炒鸡蛋,外加一碟蒜苗炒红肠片,还给刀王舀了大半碗酒。那是父亲自己蒸酿的陈年糯米酒,酒缸里泡着眼镜蛇、蛤蚧、山蚂蝗、灵芝、山参等多种中草药材,据说是最能滋补身体的好酒,是父亲留着待客用的。

当然,在馋妞眼里,刀王既是客人,也可以说是相当于家里人,完全有资格喝上这些好酒的。从这碗酒里,刀王就知道馋妞对他的情意,是只真不假,只厚不薄的。刀王一边喝着酒,一边往这层情意上想,内心就觉得十分地受用和感激。

饭桌上,刀王就把向公安局写报告的事提了出来。想不到馋妞却拒绝了。

“你真的还想把那把尖刀拿回来呀?”馋妞吃得很少,一小碗饭就吃饱了,坐在饭桌边看刀王喝酒。“说来你可能不相信,那天公安局来抓你,就是我举报的。”

听她这么一说,刀王内心里还是暗自吃惊。要是换到早几年前,他会跟她较真,责问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现在不同了,他觉得自己已是迈向中年年纪的人,应该更加成熟和稳重一些了。

于是,他就慢慢地喝着酒,静静地听她说话,仿佛她当面所讲的,不是他自己的经历,而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她说,乡派出所刘所长的妹妹,就是她读高中时最要好的同学,初中毕业后相约一起外出打工,两人一直是同一个工厂同一条流水线的同事和同一个宿舍的闺蜜。

所以她跟刘所长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天他举报桂西刀王携刀喝酒,也不是打了110,而是直接打给了刘所长,就跟他讲了两句话:“哥,他就一个宰羊的,充什么桂西刀王,整天带刀出去喝酒,我就怕他喝醉了出事啊,你能不能想法教训教训他!”

喝了那么多酒,桂西刀王就觉得脸上有点发热。他说:“你这是为我好,我不会怪你的。不过,你可能不知道,我出门不带刀,怎么做生意呢?我这辈子不去宰羊,又能做什么呢?”

“很多人不去宰羊,就没有饭吃了?”馋妞又说,“你可以搬到三家屯来,跟我一起种姜啊!”馋妞还跟他说,去年她种了五亩多生姜,收入也有四五万元。过了年开春后还打算多种几亩,销路也不用愁,到收姜的时候自然有外地老板开车到地头来收购的。馋妞还说,如果两个人真心要一起过日了,哪怕你刀王整天不做工,也不会饿肚子的,我多种几亩生姜,就什么都有了。

整天靠女人过活,人家不笑话我吃软饭啊?刀王心里这么想,但也没有说出来。

这是一个冬天的晚上,天气不是很冷,火塘里的炭火也一样散发着山村农家的温暖。刀王酒喝得慢,俩人聊了很多很久,当然大部分的时间里,是馋妞在说,刀王在听。说到动情之处,馋妞说话的声音就有些哽咽,眼眶里也不知不觉地含了泪水。

她说:“其实,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的,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你,也不是我的本意。只要你开心,只要你没有烦恼,哪怕你骂我,甚至打我一顿,我都愿意承受。可是你肯定也不愿意那么粗鲁地对待我。有些事,我自己也做不到,我不能给你生个小孩,这辈子真的对不起你。有时候我也在想,希望与你分手,你还可以另外去找一个比我更好的女人,好好地成个家,给你生养一两个孩子,这样比什么都好。”

“我不会听你的,更不会跟你分手。”刀王把碗里的酒喝完了,把碗轻轻地放下,定定地看着馋妞。她想给他盛饭,可是他摆手拒绝了。她也知道,刀王平时喝够了酒,就等于吃饱了,不会再吃饭的。

“如果我们还能继续过下去,有一件事,我还想恳求你不要再去做,但我想,作为一个女人,向你提这样的要求,实在是有点过分,相信你也不会做得到,所以还是不说为好。我想叫你不要再做宰羊的生意,不要再整天拿着尖刀,到处走村串寨。想到你拿着尖刀,在酒桌上跟人猜码喝酒,我心里不知道有多么难受。”说到这里,馋妞早已泪流满面。说话之间,她已经张开双臂,用尽了被风雨淘洗过的全身的力量,把刀王厚实的肩膀和毛发粗硬的脑袋,紧紧地抱在怀里。

因为喝够了酒,加上天也太晚了,刀王当晚就住在馋妞家里。

第二天早上,馋妞还还沉睡在甜梦里。刀王怕搅醒她,没等到吃早饭,就从三家屯回来了。

摩托车开到与五羊寨交界的坳口,一个女人跑到路中间,把他拦住了。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大哥,请你千万要帮忙。”

这是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女人,一看穿着和相貌,就不是本地人。紫红的上衣,套着墨绿色的长裙和橙色的皮靴,那浑圆粉嫩的脸,不知是化了妆还是天生的模样,透露着白里透红的光彩;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就象夏天里山溪水流荡的声音,十分地滋润和清爽。

离她不远的公路边,停放着一辆大卡车,车里装的都是活山羊。说话之间,她已经从车厢底下抱出了一只小羊羔。一看就是刚出生不久,那双肿胀的大眼睛还半眯着,灰白的绒毛上还粘着羊水的污渍。

她说,她这车山羊是从贵州交界的九弄沟那边拉过来的。刚才她停车在路边加水的时候,才发现车厢里有一只母羊已经生崽。本来生下来的羔羊是有两只的,但由于车厢太挤,其中一只一生下来就被踩死了,只剩下这一只了。

她说:“大哥,你把它抱回去养起来吧,我这卡车太挤,路途又远,不能把它带走了。”

“我没带钱呢,”刀王说。

“大哥,你也太客气了,你能帮我的忙,把它抱走就不错了,我哪里还敢跟你要钱,真是太麻烦你了!”

面对女人的恳求和细嫩的羔羊,刀王也觉得为难。它实在太小了,只有两只拳头那么大,就象刚从山地里摘下来的嫩黄瓜。他真的没空养羊,哪怕有空也不会养,因为这羔羊真的太嫩了。此时,他又想到了馋妞,如果推辞不掉,只能抱回去交给她,看她愿不愿意饲养再说了。

见他还在犹豫,女人从车厢里拿出小挎包,将一张粉红色的纸币塞到他手里,“大哥,真的太感谢你了。”

“你要是给钱,这羔羊我更不能要了,你还是把它抱走吧!”

“我知道这么做真的不够礼貌,你要是不答应,我只好把它放在这里了,希望有人能够抱走,能够把它养活,那就更好了。要是养不活,也是它的造化了。”

说话之间,她把羔羊放在地上,从挎包里拿出名片,递到刀王手里,还用手机加了他的微信。她说她姓遇,名字叫遇小花,住在省城,现在就专门做桂西山区一带的土特产生意,在省城里还开了一间大酒店。她说:“大哥,今天能够和您认识,也是一种缘分。如果有空去省城,你要记得到遇见真情大酒店找我,我会把你当成亲兄弟一样,好好地接待你!”

遇小花坐上了大卡车的驾驶室,朝刀王挥挥手就离开了。她那漂亮的身影和甜美的声音,仿佛还留在五羊寨坳口的山风里……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刀王只好从地上抱起了羔羊。望着大卡车远去的背景,他的脚步就好象生了根,好久都没有挪动。

从此,刀王的微信朋友圈里,又多了一个朋友,她就是省城里漂亮的女老板遇小花。她的网名也象她的相貌和打扮那么漂亮,叫做“遇见真情”。

早晨的山风还有些寒凉。为了把小羔羊拿回家,刀王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脱下自己的上衣,把小羔羊兜在怀里,两只衣袖打了结绑在肩上,驾起摩托又返回到三家屯。他把怀里的小羊递给馋妞,说:“你真有福气,早上一开门,就有人送财来了。”

馋妞见到小羔羊长得实在太嫩了,伸出来的双手又缩了回去。刀王一大早从哪里抱来这么一只小家伙,也让她感到诧异。然而听完刀王讲了事情的原委,馋妞又被逗乐了,笑着说:“你真会哄骗人,人家是省城的大美女,又是大老板,看上你长得帅气,才送给你的,说不定这就是定情的礼物。”说着就把小羔羊接了过去,横抱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羔羊的脑袋,就象在哄着一个不会哭的小孩。

见馋妞没有拒绝,刀王心里就象卸掉了一块石头。女人的善解人意,让他心怀感激:“我知道你种姜很忙,又讨厌羊膻味,但你不养它,它很快就会死掉的,不是渴死就是饿死。”

“也没什么的,只不过是忙上再添忙罢了。”馋妞说,”我相信它能够活得下来,而且会慢慢长大的。”

就这样,小羔羊在三家屯里落了户。馋妞四处打听,附近村屯有没有刚生崽的母羊,以便把小羔羊抱过去喂奶,可惜没有如愿。她只好磨些米浆煮熟,再拌上鸡蛋来喂它,过了十天半月,又找来青菜和嫩草让它舔着吃,总算把它养活过来了。

一个多月以后,小羊已经自己学会吃草,学会跑步爬山,而且象风吹似的,一天比一天长得快,一天比一天长得可爱。那灰暗的绒毛也日渐变白,白得象夏天的木棉绒,那叫声也甜甜的,让人听着十分地开心。馋妞给它喂山边地头的嫩草,也喂山上的野果和地里的红薯,甚至喂它煮熟的饭菜,它也从不推辞。

馋妞已离不开这只小羊,整天忙完地里的农活,剩下的闲空时间都用在小羊身上了。她给它洗澡梳毛,还给它拍了抖音视频,发到微信朋友圈里,赢得了很多点赞。她还征求刀王和微友们的意见,到底给小羊起个什么样的名字才好。那天她问刀王:“我想给它起个名字,就叫做'小刀王’,你看合适不?”

刀王听她这么说,就觉得不好意思,想了大半天,才跟她说:“小羊是遇老板送的,干脆就叫它'遇见’吧,这名字肯定比'小刀王’好听得多。”

“好,好,还是你想得周到,那就叫它'遇见’吧!”

小羊似乎也为自己有这么一个美好的名字而心生感激,欢叫着朝他俩跑过来,撒娇似地把自己洁白的身子,蹭到他们的怀里。遇小花也给他俩发来微信表示祝贺。她说你们五羊寨真是个美丽的好地方,青山绿水出好人,一只刚刚出世、没有喝过母乳的小羔羊,竟然让你们养活了。她说这辈子遇到你们,真是我的福气。她告诉刀王和馋妞,除了要把原来经营的生意继续做好,她还准备开一个火锅店,店名就叫做“五羊寨羊肉火锅店”!

地头那株老木棉,开了满满一树红花。转眼间就到了新一年的春天。

一天中午,刀王正在馋妞家的生姜地头,看着小羊遇见吃草,却接到了刘所长打来的电话,叫他马上来派出所一趟。

到了派出所,刘所长一见面就说,刚才接到曾警官的电话,为了处理信访积案,他今天要来走访你,如果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那把尖刀是日常使用的生产工具,就把刀发还给你;如果是随身携带的凶器,就真的没收了。

听刘所长这么说,刀王还是一头雾水。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能够证明祖传的尖刀是生产工具还是凶器,他真的不知道到哪里去找这样的证据。刘所长见他愣住,木头呆脑的,便又跟他说,昨天我到五羊寨了解了,人们都说你平时的表现还可以,也没有过违法犯罪的前科。刘所长又说,老曾就想看看,你用尖刀宰羊的功夫是真是假,刀子能不能拿回来,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话刚说完,曾警官坐的警车就开进了派出所大院,刘所长也不把他请进办公室,直接拉着刀王,和曾警官一起走进了派出所的饭堂。

厨房的地板上躺着一只羊,刘所长说,我们派出所饭堂好久没加菜了,就麻烦刀王你帮忙弄一弄吧,我和曾警官也想看一看你的手艺。

曾警官拿出了那把尖刀,交到刀王手上。见到自己心爱的尖刀,刀王就象是见到了自己久别重逢的好兄弟,粗糙的手掌在刀面上抹了一把,就象是兄弟见面互相打了招呼,觉得十分地体贴和清爽。眨眼之间,尖刀在羊身上划了一道小口,只见他刀王左手拿刀,右手伸进羊的胸腔里一拉,那只羊都来不及叫上一声,连着心脏的那根大血管,就象一根脆嫩的草茎,被他一手掰断,鲜红的羊血就从血管里喷涌出来,流到预先摆在地上的汤盆里。那只羊只挣扎了一下,就不再有动静,很快就断了气。

接着,刀王打开了液化气灶,烧了一大锅水,把整只羊浸了下去,然后把羊放到灶台上,拿起尖刀,熟练地挥舞起来,刮毛,剜蹄,吹火烧掉蹄壳,然后再细刮一遍羊身,冲水刷洗干净,整只羊身一瞬间,就白净得象春天的嫩笋。接着就是破肚开肠剔骨,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一只羊就这样被他弄得骨是骨肉是肉,内脏下水也分离得干净利索。曾警官在旁边看着,自己也乐了,翘起大拇指夸了一句:“真够厉害的,不愧是桂西刀王,佩服佩服!”

完工以后,曾警官又把尖刀从刀王的手上接了过来,把刀身抹干净,十分郑重对刀王说:“这把尖刀虽然是生产工具,不是管制刀具,但是它毕竟能够伤人,我们还是慎重为好。你要跟我们作个保证,这把尖刀只能用来宰杀牲畜,不能用于其他,特别是在没有屠宰生意的时候,不能随身带着它去走村串户,更不能带着它到酒桌上亮相逞能。如果你能做到这个保证,我们就把刀发还给你;如果你做不到,我还是要把它带回去。”

当着曾警官和刘所长的面,刀王地点了点头:“谢谢你和刘所长的开导,我保证能够做到。”接着,按照曾警官和刘所长的口授,刀王写了保证书,还在保证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还揿上了手印。在把刀交到刀王手里的同时,曾警官又拿出一只牛皮做的黑色刀鞘,对他说:“我代表县公安局,把这个刀鞘赠送给你,希望你把这个生产工具管好用好,不能用它来惹事生非。还是这免话,请你一定要记住,除了用来屠宰牲畜,平时没事出门,就不能带着这把刀!”

站在他身旁的刘所长,又把曾警官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还加了一句:“你如果做不到,我们随时都会把它没收回来的。”

就这样,炮弹壳打成的尖刀,从父辈手上传下来的谋生工具,又回到了桂西刀王的手中。如果说,以前这把刀,曾经给他带来过很多过日子的快意和自得,带来过人生的骄傲和充实,那么现在把它再拿在手里,便有了某种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锃亮而锋利的尖刀,已不是那么轻巧而单薄,而是变得十分地敦厚和沉重。

告别了曾警官和刘所长,刀王又回到了三家屯。本来,他也想过,把尖刀在五羊寨的家里放妥就可以了,但又觉得那么重要的事情,不与馋妞一起分享,情理上似乎也说不过去。于是,他又把刀带到了馋妞的家。

馋妞见了那把带着黑鞘的尖刀,神情显得有些伤感,满含幽怨地说:“你又把刀拿回来了?你不是答应过,从此不再宰羊,跟我一起种姜吗?”

见馋妞不大高兴,刀王自己心里也觉得有些难受。他说,也许是命带的吧。我老爹生前说我的八字里,有三只狗一只羊,看来这辈子真的跟宰羊结了缘。要是不做宰羊的生意,祖传的手艺到我这里就断根了。

馋妞说,那你回去吧,从此就不要到这里来了。

刀王站在馋妞面前,沉默了好久,便把那把带了刀鞘的尖刀,交到馋妞手里。

馋妞好久都没有接过去,说:“那以后有人还找你去宰羊,怎么办?”

“到那时我再问你要回来吧,用完再交给你保管好了。”刀王说,“我相信,这点面子你还是会给我的。”

馋妞不再说什么,把刀拿了过去,放到里屋的柜子里锁了起来。

那天晚上,还象平时一样,俩人一起吃了晚饭,刀王还喝了一大碗酒。俩人就这样一起坐了很久,也没有说多少句话。

直到半夜,刀王才回到了五羊寨。

第二天早上刚刚起床洗脸,却接到了馋妞的电话。那只名字叫做“遇见”的小羊不见了。

刀王驾起摩托,就赶往三家屯去。刚开到坳口,也就是半年前与遇小花见面的地方,却听见“咩咩”的叫声,从路边的草丛里传了出来。拨开草丛,正是那只小羊,馋妞十分心爱的遇见。它已经有十几斤重,抱在怀里已显得相当沉重。它的两条前腿已被掰断了。也许是偷羊贼想把它偷走,可能又怕被人发现,才把它弄伤了,丢在草丛里的。

刀王把受伤的小羊抱到馋妞家。馋妞听见小羊的叫声,眼泪忍不住就从脸上淌了下来,对刀王说:“你看它痛得,腿都弄断了,这可怎么办才好,你得替我想想办法,一定要治好它!我可怜的遇见啊!”着急的声音,已经明显带着哭腔了。

刀王只好又跑到山上,找来了治疗跌打骨折的草药,也就是驳骨木的根茎和枝叶,用石舂捣烂了,包扎小羊的断腿上,然后又到乡派出所报了案。

刘所长事带着两名部下到坳口看了现场,又走访了五羊寨和三家屯的乡亲们,可是仔细调查了番,也没发现什么线索。

小羊遇见受伤的消息,同样惊动了远在省城的遇小花。她在微信里征求馋妞和刀王的意见,要不要请省城有名气的兽医专家来山里诊治,或者买些治疗骨折的好药寄过来,以保征遇见能够早日康复。馋妞和刀王就回复说,你的真情厚意我们心领了,请专家和寄药就不必了,我们这里山里的中草药,疗效也是很灵验的,只要敷上驳骨木,要不到一两个月,小羊遇见的两条腿就会治好。它会象往常一样,跟我们一起到地头吃草,在山路上奔跑玩耍,天天逗我们开心。

最让遇小花最挂心的,还有刀王和馋妞的婚事。她希望能够尽快地喝上他俩的结婚喜酒,甚至希望刀王和馋妞到省城举行婚礼,她经营的遇见真情大酒店会免费为他俩操办一切。当她听说馋妞因为自己生不了小孩,迟迟不愿与刀王登记结婚时,内心里又替他俩着急起来。

她亲自跑到省城最著名的康蕾医院咨询,并为馋妞预约了门诊的专家和住院的床位,动员馋妞一定要尽快到省城做输卵管康复手术。她说以前曾经结扎的很多女人,通过康蕾医院的手术治疗,都顺利恢复了排卵功能,如愿生下了小孩当成了母亲。她还说,住院的费用也不用你们发愁,我会替你们安排得好好的。

过了清明,地里的生姜也种完了,经不住遇小花的情意和劝说,刀王和馋妞就起身去了省城。馋妞把小羊交给屯里的邻居帮忙照料,还为遇小花准备了几样深山里才有的见面礼——一袋剥了箨皮的新鲜金竹笋,几对放了肉馅的灰糯粽子,还有一对家养的骟鸡。俩人先坐路过的大巴到了县城,才转乘高铁动车来到了省城。

按照遇小花提供的地址,俩人手拎肩扛随身携带的礼物和行李,走出省城桂岭南路的地铁口,街口对面就是遇见真情大酒店,酒店旁边的大排档,就是五羊寨火锅店。火锅店门口上方耸立着一块比一层楼还高的广告牌,上面写着的“五羊寨羊肉火锅店”几个大字,十分漂亮而醒目,广告牌的底色,就是五羊寨优美的山水风光。小羊遇见可爱的形象,就镶嵌在青山绿水之间。

遇小花就在大酒店门口迎候他们。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厚绒裙装,雍容得体的打扮和满脸天然灿烂的笑容,让刀王和馋妞感到十分地亲切和热情。她叫服务员把礼物接过去,又亲自把他俩带到楼上的房间里安顿好,晚餐就安排在五羊寨火锅店的豪华包厢里。三个人在包厢里落坐以后,遇小花说,刀王和馋妞就是五羊寨火锅店最尊贵的客人,今晚大家见面,一定要吃好喝好。

台面上的饭菜,除了羊肉火锅,还有深海石斑鱼、九弄沟蜂蛹和鲜炒金竹笋,喝的是店里自己蒸酿的九弄沟山葡萄泡香糯米酒,十分地高雅和精致,真让从深山里出来的刀王和馋妞开了眼界。遇小花还专门介绍说,今晚的主菜就是这个羊肉火锅,是店里主打的“中餐西食”招牌菜,菜名就叫“五羊寨三珍炖羊肉”,是用整块山羊肉文火炖制的,锅汤里还配有虫草、灵芝和野参,炖好后端上餐桌,由客人自己用餐刀切割吃用。

她说,这个招牌菜,是店里的主厨师傅自己研发出来的。自从有了这个招牌菜,很多顾客慕名而来,她的五羊寨火锅店也就靠这个名菜,渐渐地红火起来。哪怕现在受新冠疫情的影响,很多餐饮店经营惨淡,可是五羊寨火锅店的餐位和包厢经常满座,甚至要提前预定。

遇小花亲自给刀王和馋妞斟酒,用餐刀割了锅里的羊肉,夹到刀王和馋妞面前的餐碟里。可是馋妞不吃羊肉,也不会喝酒。遇小花就喊来服务员,叫她再上一个海参炖水鱼火锅,馋妞说,真的不要再上了,她吃石斑鱼和金竹笋就可以了。

遇小花说,那我们姐妹俩就喝饮料,我再请主厨师傅过来,陪刀王哥喝酒。

遇老板的手机打过去不到两分钟,就有一个身材相当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白色的厨师制服和白色的帽子,手背上却纹着一只腥红色的大蜘蛛,在柔和而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十分地醒目。

遇小花热情地介绍说:“这是店里的主厨,朱之雷师傅。这两位是我们的贵客,五羊寨的桂西刀王和他的爱人馋妞姐。”

朱师傅十分礼貌地朝遇老板和两位客人掬鞠了一躬,可是当他再抬头的时候,眼光却落在了馋妞的脸上,就停住不动了,哪怕遇老板和刀王给他让座,他也不肯坐下。此时此刻,刀王也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的手,什么时候已被馋妞的双手紧紧抓住,紧得有些生痛。

“是你?”姓朱的师傅盯着馋妞,大声问道。

“是的,是我,”馋妞也本能地迎着他,直直地站了起来,“想不到今晚又在这里见到你。”

刀王和遇小花也跟着站了起来。遇小花问:“朱师傅,原来你跟馋妞姐早就认识?”

“她是我以前的老婆。”他指着馋妞说。遇小花叫他坐下来,可是怎么也不肯落坐,浑厚敦实的脸膛涨得通红,“遇老板,既然她是你的客人,我就不好再打扰你们,不过碰到这个场合,有一句话我还是要问她。”

“那你就说嘛!”馋妞说。

“当年是不是你举报了我?我才得去坐了三年的牢。”

“不是的,那是你理解错了。我没有什么本事,能够平白无故地把你送进牢房。”馋妞认真地说,语气显得十分地干练和坚定,“如果说,举报自己的老公是一种荣誉,那么这种荣誉我也无法享受。你应该想得到,你自己去坐牢,不是别人故意害你,而是你坏事做得太多,是罪有应得。”

朱之雷盯着馋妞的眼光,似乎在喷射着怒火。他的拳头也在紧紧地握着,那手背上腥红的蜘蛛,好象是在不停地跳舞。

馋妞说话的声音不高,缓慢而富有节奏,好比山风穿越沟谷森林的轻涛,在寂静的包厢里缓缓地流淌。她说:“其实你自己也明白,在你坐牢之前,我已经提出离婚,经过法院多次调解,最终你也是同意离婚的。就在双方到领取离婚裁决书的第二天,你就被抓走了。只不过办案警察到住处里搜查的时候,我尽了我应尽的责任,把公安部门还没完全掌握的一些线索证据提供给他们,叫他们把你藏在同伙出租屋里的钱财搜了出来。我觉得我这么做,一点也不过分,完全对得起天对得起地,也对得起你和我自己。今晚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你被抓去坐牢,不是我告的状,而是你参加了这个城市的黑社会团伙,你的很多罪状,也是你被判刑以后,我才听说的。在我看来,老天爷和法律,都没有亏待你。”

“馋妞,我知道我错了。”朱之雷的声音,突然间软和下来。他说,“从监狱回来以后,我也到处去找过你,想要恳求你的原谅,但是我又觉得没有什么脸面再见到你。今晚既然能在这里见到你,我还想再问一句,假如我现在改好了,以后不再打你骂你,你还愿不愿意跟我复婚?”

“那是不可能的了。既有今日何必当初,我也希望你今后能够好好做人,找得一个比我更好的女人,组建新的家庭。”馋妞站着的身体朝刀王靠了靠,刀王的手也被她抱在怀里,“刚才遇老板也介绍了,他就是我现在的男人,五羊寨的桂西刀王。”

“祝你们幸福!”

话没说完,朱之雷突然抓起桌上的餐刀,高高举过头顶,狠狠地插到桌面上。由于用力过猛,餐刀也折断了,那时刺着蜘蛛的手,顿时有鲜血流了出来。接着,朱之雷又抓起那两截断刀,狠狠地摔到地上。

刀王扎着马步正想冲过去,却见朱之雷转身打开包厢的门,迈着大步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朱之雷离开以后,豪华的包厢又恢复了平静。可是,谁也不会再有继续用餐的心情。馋妞忍不住内心情感的起伏,扑倒在遇小花怀里,哭了很久,哭得很伤心。

遇小花安慰她说:“馋妞姐,我也是经历过婚姻挫折的女人,十分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不要再哭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馋妞的哭声也停了下来,她抹干了眼泪,说,遇老板,你可能不知道,我五年前就在这个地方打工,才跟朱之雷认识的。这个店铺原来就不是火锅店,而是一个酒吧,店名叫做“吉布森重逢酒吧”,当时朱之雷就是这个酒吧的调酒师。

刚认识的时候,他对我真的很好,我见他会弹会唱,性格也很潇洒,说的话也很暖心,就跟他相爱了。想不到结婚以后,他就象换了一个人,粗鲁凶残的面目不久暴露了出来,整天对我不是打就是骂,特别是喝醉和心烦的时候,根本不把我当人看待,而是当成发泄烦恼的出气筒……

面对馋妞的倾诉,遇小花也不知不觉地流下了眼泪。“馋妞姐,真的对不起,想不到今晚会发生这样的伤心事。如果我知道你与他曾经有那么一层关系,今晚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叫他进来的。”

她接着解释说,朱之雷来到这里当厨师,也是龚老板介绍过来的。当时她把吉布森酒吧接盘过来,准备开张火锅店的时候,正碰上朱之雷刑满出狱,我可怜他找不到工作,又是吉布森的旧员工,于是就雇用了他。凭良心说,从平时的态度和为人,他给我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夜色深沉。门外的大街,还是一片灯火辉煌。等到馋妞的心绪完全平复下来,遇小花才把刀王和馋妞送到住宿的房间。互道晚安的时候,她又说:“馋妞姐,我不敢说要替朱之雷求情,但我真的希望你能够原谅他。因为……我肚子里已怀有他的孩子……”

当晚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第二天早上,馋妞不想再去住院,说她要马上赶回三家屯,照顾她的小羊遇见,和她刚种下地里的五十多亩生姜。但是经不起遇小花和刀王反复劝说,最后还是答应住进了康蕾医院。

手术进行得十分顺利,住了一个礼拜,馋妞就出院了。医院里的专家告诉她,她的输卵管功能恢复得十分理想,象她这种情况,以后能够恢复排卵,是完全有把握的,当然最终的结论,还要等到三个月以后的复诊才能确定。

出院那天,刀王和馋妞又回到遇见真情大酒店,与遇小花话别,真诚地感谢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慷慨的资助。遇小花又安排了宴席,一是庆祝馋妞手术的成功,二是为他俩送行。其实,她是真心希望他俩能够留下来帮衬她,毕竟火锅店刚开张不久,酒店也面临着人员的流动和岗位的调整,人手都还不够用,如果他俩愿意留在这里打工,很多岗位都可以任由他们选择,比如刀王可以当厨师或者采购,馋妞可以当服务员领班,从工资待遇上,也不会亏待他们的。

可是,刀王和馋妞谢绝了遇小花的挽留。馋妞说,我们离开这几天,小羊遇见一定会想念我们,地里种下的生姜,看来也开始发芽了,新的农忙季节正在等着我们。馋妞又说,遇老板,大恩不言谢,你就是我们的贵人,如果今后我和刀王还想到省城来打工,或是来做生意,一定还要麻烦你,相信你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刀王也跟遇小花说,他已经和馋妞商量好,回去以后俩人就登记结婚。因为现在是疫情防控时期,不好大摆酒席,看来结婚喜酒要等到秋天才能操办了。到时候还请你一定要到三家屯和五羊寨作客,喝我们的喜酒。

“那是必须的”遇小花十分感激地说,“你们俩能把我当成亲人一样地看待,我这辈子真的感谢你们!”

接着,遇小花自己开了轿车,把他俩送到高铁车站。分手的时候,遇小花告诉他俩,朱之雷当晚离开包厢以后,就没有再露面,也没有向她告辞。昨天,遇小花接到了他从外地打来的电话,说他现在已经离开省城,到沿海东宜市谋生。他说那天晚上太冲动了,实在对不起遇老板,更对不起馋妞和刀王。

他说他这辈子如果还有机会,会当面再向馋妞和刀王道歉。他还说,馋妞家那只小羊的腿就是他掰断的。他说他不是偷羊贼,他只是想让馋妞知道,他心里还有她,曾经到她的家乡找过她。当天晚上他找到三家屯,却没有勇气迈进馋妞的家门。他听见她家里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就知道自己已没有机会;他因此感到非常失望,感到自己没有脸面,再见到自己曾经爱过的女人……

飞掣如电的动车,承载着刀王和馋妞,驶向了他俩日夜思念的三家屯和五羊寨。在动车里,他俩收到了遇小花刚刚发过来的抖音视频,那是朱之雷抱着吉他,在海边的沙滩上独自弹唱,那纹刺着红蜘蛛的手背,似乎还粘着浪花溅湿的水珠,在阳光和海水的映射下闪烁着梦幻般的萤光。那忧郁而辽旷的歌声,伴随着刀王和馋妞的一路旅程:

“无妄轻狂的四季雨洒风吹,

跳荡的音符撞痛我寂寞的心扉;

爱的荒漠陪伴我是谁,

那是一只蜘蛛伤感的眼泪。

抛却是非,渴望相随,

曾经的情怀有去无回。

真诚祝福,爱永相随,

愿你的明天幸福甜美……”

 2022、4、1定稿

编稿人语

 这是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历尽波折的人们,通过不懈的努力和彼此的谅解和珍惜,终于让生活迎来了暖色的故事。作家在短短一万多字的篇幅里,为我们勾勒出一幅幅桂西农村原汁原味的生活图景。而主人公“桂西刀王”的那把刀几乎贯串始终,正是这把刀串起了一个个人物的出场和故事。更难得的是,作家巧妙地把主办方提出的诸多要素悉数融入故事里,如出天然,借由这些要素和几个主要人物彼此间的巧妙关系,塑造出一个有血有肉的温情传说。结尾由曾经失足的人弹唱的歌曲来表达歉意,更让人在读完整个故事后,依然在关注着几位人物的未来命运。(李承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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