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泉寺住持僧人慧觉
作者：沙彤
中韩两国人民历史上曾有着许多文化交流故事。在邢台，就有一处至今仍保存着大唐时期，中韩两国人民文化交流的历史见证。这位远道邢州进行文化交流的使者，就是位于沙河市西部山区的唐贞元（785～804）漆泉寺住持僧慧觉，原籍“中海新罗”（今韩国、朝鲜半岛）人。
出沙河市区，沿329省道或走新修太行山高速旅游线路至沙河市渡口出口西侧，便是坐落巍巍广阳山与险峻天顶山交汇处的漆泉寺。从高空航拍到的照片显示，九条缓岭从四面山峰逶迤延伸下来，紧紧环护着漆泉寺，犹如九条巨龙回首戏珠。寺侧有古井，水色如漆，水质甘甜，漆泉寺因井泉而得名。
漆泉寺遗址
漆泉寺遗址
漆泉寺遗址
据明、清、民国多部《沙河县志》记载，该寺始建于唐代以前，大唐贞观年间有过重修。明·万历二年（1574）《重修漆泉寺殿宇碑记》说：“漆泉寺，古刹也，创建不知何时，考旧记重修于大唐间，尉迟敬德监工为之，去今盖千余岁。”明朝宣德年间，顺德府知府张时《游漆泉寺诗》：“五马驱驰到漆泉，巍巍宫殿上齐天。寺边老树无今古，洞口闲云任往还。护法青龙当牖见，忘机白鹿向窗眠。”万历年间沙河知县史与禄游漆泉寺时也写道：“山削芙蓉碧蔼攒，空王台殿隐千盘。香炉缥缈诸天迥，石壁阴森五月寒。花雨纷随清磬落，风松暗度午钟残。秦碑汉碣荒烟里，遍剔苍苔立马看。”
千余年来，漆泉寺胜景优美，吸引来无数高官显贵，文人墨客赋诗作词；也有风雅游客，邀朋携友，探奇寻幽，玩味山水；但更多是善男信女，参禅拜佛，求经问道，诠释人生。时至今日，寺院虽经千年风剥雨蚀，但残垣断壁间的庙基石阶仍然清晰可见。周围植被茂密，郁郁葱葱；小溪流水，潺潺有声；花香鸟语，幽雅清静。确系一处不是仙境胜似仙境，可供有缘人修身养性，洗尘滤烦的佛教圣地。
唐碑残体
唐碑残体
古代僧人生活用的石舂
经幢
明代沙河县令方豪撰文半月形石刻
碑座残体
明代记载“尉迟敬德监工”文字碑
多次到漆泉寺考察，发现一通唐·贞元十年（794）前后竖立的“大唐广阳漆泉寺故觉禅师碑铭记”。原碑通高两米以上，据说，文革期间被人断为四截，其上部两截被当地农民拉走，至今尚未寻到。所剩下部（两截）保存一农户院内。此碑石料上乘，敲则响如钟磬，俗称“响灵碑”。该唐碑所剩虽然只有下半部（两块），但可辨认碑文仍有500多字。碑末记有：唐检校兵部郎中兼邢州刺史侍御史元谊撰文，前凉王府参军兼翰林院侍读学士王少康书丹。
拜读唐代漆泉寺“响灵碑”。当年镌刻碑体上的文字，由于时代久远，风剥雨蚀，许多字迹已难辨认清楚。但从仍可以确切读出的文字上判断分析。该碑是为“大唐广阳漆泉寺故觉禅师”所立。已故“觉”禅师，法号全称“慧觉”，原籍“中海新罗”（今韩国、朝鲜半岛）人，为唐代著名禅僧,世人尊称“觉”禅师⑴。慧觉少年时代即聪慧明达，常有与众不同的异常见解。但他说出的话有时又不为世俗人所完全理解和赞同。青年时代考取贡生（或秀才）时，听到世上有人传说六祖的弟子神会在洛阳荷泽寺讲“禅”的事情。他想，过去只见史书上说佛教禅宗有慧可和道信是承传禅宗的祖师，怎么现在又出来个僧人说自己是六祖的传经弟子。为弄明白这个问题，慧觉23岁那年，从新罗远道来到邢州开元寺，受具足⑵僧戒。不多时，即离开邢州开元寺，到洛阳荷泽寺听神会禅师讲法。这次，慧觉在荷泽寺仅住不足一年时间便离开了。但离开荷泽寺后，他心中又感得有些禅理尚未能彻底弄个究竟明白。次年，慧觉再次来到荷泽寺寻找导师。这次慧觉在荷泽寺一住就是九年时间，经过多年聆听神会禅师讲法，慧觉终于开阔了视野，增长了见识（碑原语“增学异瞻，白折幽明”），深刻省悟了神会所讲的“一切幻境，应远离移心识”（碑原语）的佛教禅理。并暗暗下定决心，要把神会的“顿悟”禅宗传播到“中域”（碑原语。指中原），让六祖慧能的禅宗象“萤炬”（碑原语）一样世代传承下去，照亮人们心中迷暗的“幽夜遗曒”（碑原语。注：曒，jiao,白玉）。从此，慧觉和尚刻苦读经，并留下大量心得笔记。慧觉在荷泽寺前后共住过两次，连续起来达10年（碑原语为：“十年梵行”）之久，名声已经远播。为了实现自己传经“中域”的信念，毅然离开荷泽寺，重回邢州，并到当时已是邢州开元寺下庙的沙河县漆泉寺当了一名住持僧（即方丈）。这次，慧觉和尚在漆泉寺住持修行讲法长达七、八年之久。
聘请沙河市文物保管所副所长石林群先生（执壶人）赴漆泉寺拓碑
拓碑
聘请沙河市文物保管所副所长石林群先生（左一）赴漆泉寺拓碑
慧觉在漆泉寺广开顿悟法门“真诣”（碑原语），许多俗家子与僧众皆慕名而来。听了慧觉禅师开示后，一个个犹如“筮蒙之发决在得”（碑原语。意：象抽签算卦一样准确地讲到人心里，使所有听法的人都得到收获）。时间长了，慧觉禅师的弟子中有人想为慧觉竖碑立传，颂扬他的功德。慧觉禅师坚持不让，对弟子说：“洛京有荷泽寺禅僧曰神会名之崇者传，受学于南越能禅师”（碑原语。意：洛京荷泽寺的神会，他的崇拜者最多；而神会曾受学于南越的六祖慧能，是这些大师为我们广开了顿悟之宗）。并说“象这样能开发意（境）智慧，使人（有所）获得的大师们，其事迹尚且没有著书立传（原碑“或有不书”意），我有什么资格让人刻石记传的呀！”
慧觉禅师虚怀若谷，践行“明知见引喻”（碑原语），他常常告诫弟子“心无所起即真无，念岂逮乎哉！”（碑原语。意：只有做到心无所起，才算是真无。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念经念得再多，也是枉然呀！）
慧觉禅师的一生，深得佛法传灯意趣，“乃明以一觉之知而万有”（碑原语。即佛经里所言“顿悟成佛”之意趣）。当时，凡是到漆泉寺听过慧觉禅师讲禅的人，都感到犹如亲耳听到“荷泽神会”的讲禅一样，一个个如“雷之震懦，介春雨之泽，根牙种之”（碑原语。意即：心种佛根）。
慧觉在沙河县漆泉寺主持讲法大约七、八年时间，于唐朝大历六年（771）三月十九日夜灭寂，死后多日，容颜未改，慈悲如生，示肉身菩萨像。慧觉的舍利安葬于漆泉寺西侧，并于唐代建塔立碑纪念。
再看中国佛教传播历史，佛教禅宗在中国的开创人是南天竺香至王第三子菩提达摩（约527），居达摩之后，禅宗传灯人为慧可、僧璨、道信、弘忍。弘忍将禅宗衣钵传慧能。慧能（638～713），唐代人，是公认的禅宗南宗创始人，慧能所著《坛经》也是南宗禅的主要经典。众所周知，慧能虽然是南宗禅创始人，但他在世时并未能将南宗禅发扬光大。南宗禅之所以能够得到传播，完全得力于他的弟子神会。神会（684～758）何许人也？俗姓高或万，襄阳（今属湖北）人。先投国昌寺颢元法师出家，后至韶州（今广东韶关）曹溪参慧能，受“顿悟”教。慧能死后，于开元八年（720）先住南阳龙兴寺，后住洛阳大力宣传慧能学说。曾在滑台（今河南滑县东）大云寺与北宗禅师辩论，抨击北宗“传承是傍，法门是渐”，天宝十二载（753）被赶出京城。安史之乱（755年12月——763年2月）起，应朝廷所请，设坛度僧收“香水钱”供官军。乱平，因功被唐肃宗招入宫内道场，其将师父慧能的语录结集成《坛经》。而沙河漆泉寺住持慧觉和尚圆寂于唐大历六年（771）。从时间节点上看，漆泉寺慧觉和尚应该是在唐至德至唐广德（756～763），这段时间内分两次到洛阳参神会的。再看慧觉和尚任漆泉寺住持僧的时间是唐永泰一年（765）前后。由此可知，慧觉当时在漆泉寺所传应是菏泽宗。可惜，菏泽宗一派传到唐未时因后继乏人，逐渐走向衰亡。此后，南宗禅在北方得到发扬光大，逐渐兴起河北的临济宗等。再后来，曹洞宗光大于江西、沩仰宗光大于湖南、云门宗光大于广东、法眼宗光大于江苏，此即所谓的南宗禅的“一花开五叶”。再后来，法眼宗传入泰国、朝鲜；云门宗、临济宗远传欧美；中国、日本则是临济宗、曹洞宗最盛。中国佛教文化从此走向世界。
从上述历史时间节点看，住持沙河漆泉寺的慧觉和尚应该是最早把南宗禅学说带入北方的高僧之一。为后世发扬光大于河北的临济宗、曹洞宗、华严宗等奠定了基础。关于这点，从唐碑对当时到漆泉寺参慧觉禅师学佛的盛况描述上不难看出。
总之，中韩两国历史上有着十分悠久的文化交流缘源。慧觉禅师是中国唐代以来有史记载、有碑可考，从韩国来邢州进行佛教文化交流的先躯者之一。因此，记载慧觉禅师事迹的沙河市漆泉寺唐碑，对研究中韩历史文化交融，加深中韩两国人民友谊与交往，以及佛教文化在邢台境域的传承和发展，都有着十分重要的现实价值和深远历史意义。
作者（右一）与沙河市人大原任副主任王三秋（已故）等专家和石岗乡领导考察漆泉寺
考察途中
⑴原《碑》题为“大唐广阳漆泉寺故觉禪师碑铭记”，说明该碑是为已故“觉”禅师所立的碑铭。唐代，佛教禅宗对一些名僧的称呼常常省略全称，而只用法号最后一个字加上“禅师”的通称，以示尊敬。如唐大历三年至太和九年的潭州吾山宗青州法系第三世高僧圆智禅师，即被史书直接写为“智”禅师（见南怀谨著《禅话》，复旦大学出版社）。且漆泉寺唐碑原文中曾提到慧觉二字。为此判断，此碑所记“觉”禅师的全称应为“慧觉”禅师为妥。
⑵具足戒：梵文upasampanna的意译，别称“大戒”。指佛教比丘和比丘尼戒律。因与沙弥、沙弥尼所受十戒相比，戒品具足，故称。
作者简介：
沙彤，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出版过诗集、多部报告文学集；主编和编著过多部文史类读物200余万字。有小说、散文、诗歌、游记等文章散见于杂志与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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