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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荐读】碧野笔下的天门

鸿渐关的花鼓戏剧团为江汉平原的骄子

天  门

  长江和汉水之间,一马平川。在这江汉平原上,是极目无边的丰饶原野,是水光潋滟的大小湖泊,是长流不息的纵横河渠,是绿树如云的村庄。在这平展得像熨过的江汉平原上,却奇特地出现一排淡淡的山影。这就是首尾相接的龙尾山和佛子山。

  龙尾山和佛子山之间,有一个峡口,远望显出蓝天的一角,人家把它叫做“天门”。龙尾山形如升腾的龙尾,佛子山状似一尊坐佛,像佛子乘龙入天门。龙头已冲上云霄,佛身也在雾气中。

  爬上龙尾山和佛子山的峡口,站立“天门”往外了望,一片云海白茫茫。在茫茫的云海中,浮现一座闪光的绿岛。当你目眩神摇,仿佛置身在蓬菜仙境的时候,一种现实感却又提醒你,那白茫茫的云海是棉田,那浮现闪光的绿岛是天门县城。

  来湖北的初期,就听说天门县富甲江汉平原,自古以来就是人文荟萃之区。特別是第一次国内大革命时期,天门贡献出她的第一批最优秀的儿女。这第一批天门的优秀儿女,在战斗的血泊中成长,在风雷雨电中匡扶祖国。天门,为革命生育出十八位将军。

  我不羡慕佛子乘龙上重霄,却爱慕人间有天门。

文学泉

  在天门县的东门外,有一片菜园。这菜园里的菜,显得比别处的更加青葱翠绿。是因为地气暖,还足水土好?更落见菜园中有一座双层的八角亭,重檐叠栋,在青青的菜色中,显得格外庄丽。

  我穿过菜园,走进八角亭。亭里竖着一块古老的石碑,上面刻着“文学泉”三个古朴苍劲的大字。亭前有一个品字形的三眼井。一个老菜农正在用井水浇菜。

  这三眼井为什么叫做文学泉,我挖空心思也不得其解。俗话说“问三老”,眼前就有一老,何不问一问他这井的来历?

  “这亭叫做陆羽亭,这三眼井就是当年陆羽品茶的地方!”老人的声音里充满了对乡土的自豪,耸动着花白的浓眉说。

  我一阵惊喜,沒有想到唐代的陆羽就是出生在这天门!一千多年前,他就给我们写下了著名的《茶经》,一直留传到现在。

  我一边探视三眼井,一边遥想当年陆羽是怎样葛衣纶巾在这里一口一口地品茶,一笔一笔地沉思著《茶经》。他以毕生的精力,为祖国的文苑留下了一朵奇花。

  在与老菜农的交谈中,我才知道为了纪念这位古代的学者,前几年才由湖北省委责成天门县委修建起这座陆羽亭的。而这三眼井和“文学泉”古碑,已湮没多少年代,也是在建亭的时候才挖掘出来的。以古代映衬今天,以先前学者的艰苦探索学问的精神昭示今人,以远古的文物连串和印证祖国光辉的历史,这就是我们在这里建亭、挖碑、掘井的寓意吧!

  “这三眼井的水把菜园子浇得多绿!”我兴奋地说。

  “这井水通汉江!”老人说。

  我知道汉江里的水不酸不碱,流的是中性水。怪不得唐代陆羽用这水品茶著成《茶经》,也怪不得今天老农用这水浇好菜园。

  “你老人家的菜种得水汪油亮,怕不在天门数第一!”我夸赞道。

  “我们生产队的菜挑子一挑到鸿渐关,一阵风就抢光了!”老人笑得非常得意。

  “鸿渐关在哪里?”

  陆羽有个名字又叫鸿渐。城里最热闹的十字街口,就是鸿渐关。

鸿渐关

  来到天门城里,古老的石街接连着新修的洋灰马路,给人一种又古朴又新鲜的成觉。东边的石街,千百年来给人们的脚底板跺得照得见人影;西边新修的马路,平坦光洁。

  天门,是一座古城,又是一座新兴的城市。这一处,是古旧的墙垣围着参差的瓦屋;那一处,是镶着玻璃窗的高大楼房。

  街两边,商店林立,市面繁荣。特别是十字街口,万头钻动。我站立街心,在人流中抬头四处张望,想瞻仰一下鸿渐关的雄姿。只见天高云远,却不见有什么关口。古时的鸿渐关已经被今天的高楼大厦代替了,但一种热爱乡土的感情,使这里的人念念不忘以陆羽起名的城关。

  鸿渐关靠近县河码头,天门没有醒它先醒,从天不亮就形成了闹市。早班轮船汽笛频催,人声喧哗。天门盛产棉花,运棉船的桅灯和岸上的灯光倒映河中,闪闪烁烁。小食店五更开门,在热花花的蒸汽中,灯光摇曳,掌勺的厨师和跑堂的服务员,正在灯影里股勤地给早行的旅客添溫送饱。

  鸿渐关也是弦歌妙舞的地方,天门巳睡它沒有睡,深宵夜市欢腾。天门是江汉平原的歌舞之乡,上自七十岁的老太婆,下至八九岁的孩子,都能唱几曲民歌。江汉平原盛行花鼓戏,而天门就是这种花鼓戏的发源地。鸿渐关的花鼓戏剧团为江汉平原的骄子。

  鸿渐古关虽已湮没,但它的名气胜过当年;陆羽凄凄清清地过了一辈子,但他却在此时此地享有盛名。

大渠航船

  天门不仅盛产棉花,而且也是鱼米之乡。水流密布,河渠成网。这一天天不亮,我从鸿渐关乘早班轮船去小镇芦市。轮船顺着县河航行,又平又稳。这县河实际上是一条大渠,渠道能够行驶百吨的轮船,这还是我第一-次身临眼见。当太阳出来的时候,大渠流水万片波光,清晰地倒映着两岸的树林和村庄,岸上水底相映成趣,轮船就像航行在国图中。

  这条大渠通汉江。从天门县城到汉江水口,轮船一天就可以往返。虽然这条水路不很长,船上的工作人员和乘客最多只相处几个钟头,但却亲如手足,一会儿送茶水,一会儿送画报。轮船上有武汉糖果,有香溪柚子,有夔门桔柑,随旅客们挑选。轮船油漆得灿亮,甲板洗刷得洁净,船舱里播送着音乐,乐声飘荡水空,使旅客们不会成到水程的寂寞。

  而当迎面驶来另一只轮船的时候,两船的旅客都跑到船栏杆边,隔水挥手欢呼。虽然彼此都不认识,但每一个人心里都充满了美好的情意。对开的轮船一转眼就过去了,但却给两船人留下无限的欢乐。

  轮船时不时遇上运棉船。运棉船高举风帆,像一片一片水云从大渠上飘来。有一个年轻的船娘背着婴儿在掌舵,白帆鼓足了风,满船的棉花包在太阳下闪光。她挺胸站立船尾,手扶舵把,两眼直视前方,好精神!当她的运棉船从我们的轮船旁边驶过的时候,我们都向她挥手问好,她飘动着头发,向我们含笑致意。

  我从天门城到芦市,短短的水程碰见了多少使人欢心的事儿呵!在快乐的沉思中,我油然想起今天美好的生活,到处都给人带来了新的情谊。

小  庙

  离开天门城,从陆路去小庙,就可以看见平展的公路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两行树木,青杨垂柳夹道,枝叶交叉成荫。阳光照在青枝绿叶上,把公路映得碧沉碧沉。

  就在这林荫公路上,满载棉花包的载重汽车,一辆接着一-辆在赛跑,一路上响着喇叭。沿途的田间路上,堆满棉花包的大车又不断地涌上公路来,鞭哨声在劈啦啦晌,骡马在扬鬃嘶叫。

  “真热闹!”我对同路去小庙的一位同志说。

  “棉花丰收,乐得人欢马喊!”我的同伴满脸挂笑。

  我的同伴告诉我:原来这几十里都是洼地,历年积水难排,钉螺孳生,吸血虫繁殖,人烟绝灭,村村倾废。可是现在灌渠里淌的是长流水,洼地被平成良田,巳经是著名的棉花丰产区了。

  果真不错,越往前走,公路两边就越堆满了成排成排的成熟棉株。沿途的田野上出现许多妇女,边笑边喊地在竞赛拔棉株。棉株长得比人还高,杆比鸡蛋还粗,但她们并不很费劲就把它从田里连根拔起。

  我好奇地岔到田野上去,弯腰从田里抓起一把泥土,又松又软,土香扑鼻,全是沙质壤土!

  忽然一个直朴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

  “过去,积水之中,活土成死土;现在,自流灌溉在之下,死土变活土!”

  我回头一看,原来说这话的是一个浓眉上染满了黄沙的中年汉子。

  经过我的同伴的介绍,我才知道他是一个农民出身的水利干部。他正领着一群年轻的技术员,风尘扑扑地在定线准备挖条新渠。

  “你看得出这里原先是一条古时的水道吗?它淤塞一两千年了,现在我们要把它开成一条通天河!”他扬着发黄的浓眉笑着对我说。

  “是通天门吗?”我问。

  “通共产主义天堂呵!”随着他的响亮的话声,他巳经带领着年轻技术员们在田野上走远了。

  中午阳光正暖,我和我的同伴来到了一座小庙跟前。

  “这小庙区就是因它得名的。”我的同伴说。

  庙很小,墙壁倾颓,檐瓦无存,残破不堪。

  “为什么不另起个区名呀?”我又奇怪又不解。

  “留住这个小破庙,不是正好叫人多想想过去吗!”我的同伴半认真地说。

岳  口

  从小庙顺着公路到岳口,只二三十里。岳口是一个大镇,紧临汉江,是天门县的吐纳口,也是汉江有名的大码头。市面的繁荣,比得上天门城。

  在多少年以前,这备口蹼还是一个荒凉的地方。汉江里来往的船只不肯在这里靠岸。挨着小渡口,只有一家岳家小铺,让稀少的来往行人打尖。那时,汉江的脾气格外狂暴,年年给江汉军原带来可怕的水灾。就在离这里上游不很远的地方。堤防曾几次往后撒,现在还剩下一条遥堤。遥堤高江岸已经好几十里,田地变荒滩,芦苇密密丛生,成了野猪窝。

  随着人们辛勤的开发,遥堤重新出现千顷良田,盛产棉花、稻谷和饱粒的大花生。而岳口小铺的几间茅屋,也变成了今天的万家瓦房。

  现在,岳口镇高大的江堤全是巨石护坡。遥望对岸,是沔阳县境。沿着沔阳江堤,是密密的防浪林。汉江轻波细浪,在两岸之间驯顺地流过。

  在岳口镇的沿江一带,现在每一个石码头上,都像雪山云海似的堆集着待运的棉花包。江边桅墙林立,而从武汉开来的江轮,也都在这里靠岸装货。

  我在岳口镇碰上一个修理钟表的归国华侨。他对我谈起天门华侨几乎散布世界各国。过去,江汉平原虽是祖国的腹地,但他们却无寸土立脚。生活逼迫着他们离乡背井,远漂重洋。他们在国外剪纸花、挑牙虫、镶牙、修理钟表。很多人碌碌终生,难求一饱。有的心想回国,但丢掉的孩子没人要,“天门”对着他们关得死死的。

  “今天天门开,我从天涯海角跑回来。家乡的泥土变香,苦水变甜。别看我在岳口修钟表,这个水码头通武汉,通上海。我要把来来往往的人戴的表都修得准准确确地对上北京的时间!”

  我心里一震:北京的时间!

  我猛然想起我们的一切工作,都是依照着北京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进行的。岳口在依照着北京的时间运输,天门在依照着北京的时间生产,祖园在依照着北京的时间前进!——(摘自著名碧野《天沔短集》作者写于196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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