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5月30日，是我国著名作家、散文家、湖北文坛“三老”之一，被省政府授予“终身成就艺术家”称号的碧野先生14周年忌辰！
重读先生为湖北山水立传，在十年浩劫期中，顶住“四人帮”的种种压力，呕心沥血的用十多年时间写成、具有伟大的时代意义的《丹凤朝阳》这本著作，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先生的音容笑貌，便决定写一篇文章来纪念他。于我，这应该是一种最好的纪念先生的方式吧！
认识碧野先生是在1970年的春季，先生从钟祥的七里湖农场“五.七干校”转移到我们村，继续接受劳动改造，在沔阳（今仙桃）毛场度过了两年多时间，与农民结下了深厚的感情。记得与先生最后一次见面，是在1995年夏天，我到武汉办事，在汉口铜人像站开往武昌水果湖站的1路公交上，遇见碧野先生，80岁的他精神矍铄。天热，公交车上人多拥挤无座位，老人满身都是汗，拉着吊环站着。先生一定要我到他家里吃饭后再回毛场，先生问起村里的人，叫我代问好他们。
几十年过去了，先生的人生，就像一列奔驰的列车，经过几个站台，驰向了那荒漠尽头的终点站！但在我们村里，至今仍流传着先生许多有趣的传说。
碧野先生的长篇小说《丹凤朝阳》，通过以丹江口水利枢纽建设为缩影，深刻反映了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久经锻炼的老干部、知识分子、工人以及家属胸怀祖国，战天斗地，兴修水利，改变贫穷落后面貌，展开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气壮山河的图景。反映了知识分子将科学知识与实践相结合，在改造自然的同时改造世界观的过程。作品气势磅礴，富有诗情画意。
为了写好这本著作，1960年春，碧野先生举家从北京落户到湖北，主动请缨，来到丹江口水利枢纽工程建设指挥部任生产办公室副主任。他说：“我对武当山、丹江口有很深的感情，现在那里正在兴建当前最大的水电工程，我要去写我们国家大型水电工程的建设故事。”到了工地后，先生立即投入到十万建设大军的行列里，过着“头顶油毛毡，脚踏黄土山，喝着泥巴水，睡在荒沙滩”的生活。白天同工人一道浑身泥水地干，晚上还同工人畅谈，收集写作素材。
碧野先生还徒步走进神农架，攀登武当山，走遍了鄂西北的山山水水，写出了《神农架之行》《情满青山》《武当春暖》《鄂西北赞》等系列散文。
丹江口水利工程因大坝质量事故，于1962年停工，碧野先生只好回到武汉。
1964年丹江口水利工程复工，碧野先生再到工地，继续深入生活。因其稿不幸在“文革”中失去。他向湖北省长张体学作了汇报。在他们的干预下，有关部门向碧野先生发还了部分材料。1972年，劫后余生的碧野先生，将丢失部分他又重新搜集和积累，决心重写《丹凤朝阳》。
碧野先生又回到丹江口水利建设工地体验生活，当年他重回丹江口水利建设工地时，有数百人到车站去迎接他。老工人说：“你忘不了我们，我们也忘不了你！”他当时热泪盈眶。
风风雨雨，数易其稿，碧野先生终于完成了这部长篇小说《丹凤朝阳》的创作。1978年底，《丹凤朝阳》终于定稿，交由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并被湖北省列为优秀作品。
《丹凤朝阳》有9大部分、38章，有名有姓的人物达38个，共计43万余字。茅盾先生对碧野深入群众中创作文学作品予以高度评价，曾说：“碧野同志真正做到了扎根群众。”并书赠条幅：“碧野白头不认老，丹江工地舞钢镐……黄郎六十笔加健，丹凤朝阳四十万言。”
2021年，笔者有幸整理碧野先生1964年采访丹江口水利工程的笔记，其中有几段对工地、建设者、景物的描述，深深地打动我。
“丹凤朝阳”的寓意象征着前途光明、吉祥如意：“丹凤，一只红色的凤凰，从天边飞来，落在江滩上，临流照了照自己的影子，喝了几口水，然后跳进水里去洗澡，它用翅膀拍水，凤髻沾波。东方喷出朝霞凤凰上到江滩上，甩了甩尾，抖了抖翅膀，水珠纷纷地落到被朝霞映红的江滩上，然后弯着脖子，抖动着凤髻，理羽毛。往后张开右边的翅膀伸右腿，又往后张开左边的腿伸左腿。最后，它高高地昂着头，竖起脖子上的毛，翘起长长飘动的尾巴，张大的翅膀，尽力地煽动全身。一片异常红艳的光华升起，引起凤凰的得意。它静了下来，微微颤动，侧着头，看那从霞光里泻出的一轮红日。于是，凤凰“扑哧、扑哧”拍打着双翅，开始对着朝阳起舞。在朝阳金光的照耀下，凤凰羽毛耀眼，浑身披挂着一串串红宝石，抖闪出鲜艳夺目的华采……”
《诗经》中写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碧野先生笔下这段对丹凤的描述，如神笔马良一样，把一只丹凤写活了，充满诗情画意。
“十里工地热气腾腾。白天群炮轰鸣，飞石穿空，烟柱冲天，变成一朵朵白云……”
碧野先生记录着当地工人放砲炸山的场景。
“江流峡发出口，水势汹涌，张牙舞爪。老虎滩，桅折船翻，江锁烟霞。老渔翁环视了一下初期开辟的水利工地，然后把眼光落在停泊在对岸的挖泥船说：这条孽龙，这下该被抽龙筋、剐龙鳞了！”
“船工摇了摇头，叹气：唉！我看龙身一翻，什么鸡呀鸭呀，船呀屋呀，会漂进东洋大海里去了。”
“你是说拦江大坝筑不成？老渔翁用炯炯发亮的、锋利的眼光，逼视着他的老朋友，老伙伴。”
“难！”
“船工把个'难’字刚刚说出口，他面前的酒杯就给老渔翁一伸手就拿过去了。”
“船工摸透了老渔翁脾气，笑着说：我说大坝筑得成。”
“酒杯立即放回到船工面前了。”
……
读老渔翁和一个拉纤的船工这一段对话形象化的阐述，透射出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建大坝引发的极大争议，饱受舆论抨击。但人民相信有党的正确方向的领导，相信广大建设者的聪明才智，大坝一定会筑成。
“要创造奇迹，就不可能事前万事俱备，所谓奇迹，使之过去不敢想的事，今天我们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如果9月1号不开工，延长一段时间，局面并不会有很大改变，迟开工不如早开工。早开工不如现在开工……”
湖北省长张体学同志的讲话，反映出丹江口水库受益地区，千百万人民的愿望。敬爱的周恩来称赞它是全国唯一“五利俱全”工程。是啊！丹江口工程的兴建，使得汉丹铁路得以开通；有丹江口强大电力，武钢一米七轧机工程得以启动；车城十堰快速崛起；这个工程还为汉水北去奠定基础。
丹江口水利枢纽工程建设而形成的“人造海”，碧野先生对人造海描写更是相映成趣，灿烂照人：“山山沦为岛屿，水绕山间，山与山之间成港湾。有的水域，间水茫茫，天连水，水连天。石山显出水淹过，分明的水线，黑石、绿树丛、红叶。白鸥在浅滩上群集，水鸭成群，浮在水面。大雁千百，聚集在水边的山洼。天光水色。有的水面浪花，远望如群兽奔腾。有的水面平静，波纹如丝……”
如今的丹江口水库是南水北调的水源地，“人造海”成了人们旅游、观光的好去处，水天一色，风景宜人。雄伟的丹江大坝，在朝霞的照射下，灿烂辉煌，就象一只展翅的红色凤凰。
缘景生情、寓情于景。碧野先生笔下的丹江口之景，实则是因景见人，反射着先生内在的自我之情。
碧野——碧绿的野外。先生有一双铁脚板，他敢于深入到最艰苦的角落，被人们誉为当代徐霞客，所以才会有长篇小说《丹凤朝阳》的问世。他的一生在湖北的大半辈子，情洒荆楚，将全部青春和热血奉献于此，坚实地跋涉在文学创作路上努力前行，讴歌光明，点燃一束烛光。
（2022年5月 写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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