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夜，东莞的夜晚，不冷也不热。

他病了，不是什么大病，却难受至极，他躺在床上，用力蜷缩着身子，一动也不想动。

发烧，头痛得想撞墙；鼻塞，流鼻涕，床下散乱着一地用过的纸巾；咽喉难受得像火烧似的，又干又痒；一咳嗽，感觉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浑身无力，眼神凄迷，无精打采。

买来的药安安静静立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似乎在告诉他说，你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无力地从烟盒抽出一根烟来，使劲点燃，狠狠地抽了口，嗓子愈发难受了。

打小起他就多病，以前母亲也曾开玩笑说，他吃的药加一起啊，都足可以装一车了。一车有多少，他不知道，也没什么概念，他唯一能够记起的，是小时候，吃过很多药，中药，西药，偏方，真的很多很多。

至于具体有多少，自从母亲走后，他已经记不大清了。印象最深的，是在很多个饭前饭后，一口气干了一大碗一大碗的中药，苦，是真的苦，满嘴都是苦水。

以至于往后的很多年，一看到中药，就要忍不住打几个寒颤来。现在就好多了，一顿吃的也就几个药丸，病了，撑上几天，总是会好的，倒是再也不用去喝中药了，也许，只是再也没有给他煎药的人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心酸，于是就更加难受了，一个人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忽然产生一种很孤单的感觉。

孤独吗？不，这些年来，他早已习惯，很多时候，他喜欢一个人静静呆着，就一个人，就挺好。不喜欢被人打扰，就这样静静地，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抄书，看书，写文章，喝茶，抽烟，偶尔拿起放在墙角的刀剑，或者翻看手机，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一个人，挺好。

但在这个时候，他却什么都不想做了，所有的一切事情，关于这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没有意义起来。

忽然想找个人聊聊天，说说话，但却不知道该找谁，去跟谁说，去说些什么，有什么好说的呢？大家都那么忙，大家的悲欢并不相通。

他自是知道，他是真的病了，不论是身体，还是心里，都病了。

这些日子，他就这样病恹恹的，提不起一点精神来。也不知怎么就变成这样，当所有的激情退去，而后日子平淡得像一碗不起任何涟漪的水，掀不起皱褶，荡不起纹波，日子里没有起伏，没有脉略，只是一直漫无目的地向前延伸着。

拿什么去活着，凭什么去疯魔，去把笔落，去点燃尚且涌动的血，去谱写慷慨激昂的歌，去争一个千帆竞渡，破云出月，去看一片流金岁月，大好山河。

没什么，似乎真的就没什么，在安逸里消磨，与懒散相互妥协，在舒适里苟活，麻木的才算是了一切，他冰冷得，像一个旁观者，蜷缩在阴暗潮湿的角落，去让自己和自己和解。

少年之时，性情内敛，暮气过重，而今已到中年，暮气似乎更胜往昔，何以至此，何至于此？

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没有一点胃口。有什么想喝的？他不好酒。有什么很想玩的？有什么非常喜欢的？有什么特别想做的？没有，没有，一点都没有。

当繁华尽落，枯夜寒彻，他在看不到天光的这一刻，于此方世界独活，他不知道究竟需要些什么，没有答案，没有悲欢。

他翻了个身，带着一身病，和衣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