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喊我“山猴儿”
◎作者：黄金山
接到母亲病重的电话，我的心“格腾”一下子沉重起来，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到母亲身边。
为了谋生，我到百里开外的一所私立中学教书，一身担负几门主课，很忙。屈指算来，已经有三年没见母亲的面了，其间两次归家，可母亲都到小妹家玩耍去了。我因忙于教学，没有赶去看望。父亲在电话里说：“母亲整日昏迷，呼吸微弱，口里喃喃的轻唤着：‘山猴儿’。”
“山猴儿”是我的乳名。母亲生我那年，正直新中国成立，举国上下一篇欢腾。可是在我们这个偏僻的山沟里，农民仍然是过着半饥半饱的苦日子。因缺少营养，又加上操劳，母亲身心憔悴。我生下时时一张皮抱着一把骨头，仅重三斤七两。母亲搂着我，眼泪簌簌直落，叹息的说：“我的儿呀，咋像一只山猴子呢？”只因母亲这一声长叹，我便有了“山猴儿”的乳名。
从此，母亲就把她的整个生命搭在了我这只“山猴儿”身上。她把她仅有的一条棉裤撕破，为我改做成过冬的衣服。她省下一年才分得的30斤好米，为我熬最浓最黏的稀粥。她端起粥碗，呵气吹凉，用小勺细心喂我，一边喂一边叨念：“山猴儿啊，吃了快长大啊！”后来，我才知道，母亲为了我长得壮实，常常是彻夜不眠，因为我很是吵夜的，又爱撒尿在铺上，那些日子里，母亲的眼圈是红红的，肿肿的……
在“大呼隆”的年月，我有七八岁了。那时加上自然灾害，山沟农家的日子真是举步维艰。那些年，我们这里一个成年的男子棒劳力每天才有5两包谷粉子，母亲劳力弱，每天只能得到三两，我们小孩一天只得一两救命粮。为了养活我，母亲天天就要进入深山采集红籽籽，挖菲菲菜。母亲手巧，把这些野菜切碎，用开水燎煮，拌上粉子做成粑粑，吃起来柔柔的，我每顿都吃三四个。感激母亲用她勤劳的双手，让“山猴儿”长成了棒小伙！
我读完初中上耕读师范的年月，正赶上“文革”时期，城里和乡下到处都是造反派，到处都有打砸抢的行为，发展到后来，武斗频繁。我单身在走百里外，母亲担心极了，几乎每星期都托人带信来，叫我莫做坏事，守规矩，多读点书。1968年冬天，母亲竟然背着我最喜欢吃的红苕，拄杖步行一百多里来学校看我。感激母亲对我的严格教诲，使我没有沾染污点，没有走上斜路，成为自食其力安分守己的好人。
接着我去千里外当兵了。一连数年，母亲没有看到我，思念极了，她就把自己进山辛苦打来的一百斤柴火卖掉，买上信纸和信封，买上香烟去托人给我写信，信中叮咛我当个好兵，为祖国立下功劳。还要给她寄一张照片回家，她要天天看到我……
七十年代初，我参加了山区教育工作，分配在高山小学教书。虽然工资待遇菲薄，但是我每月都要买几斤糖果糕点，送到母亲身边。秋冬之际，我还在山里采集一些板栗、杨桃、八月瓜这类的山珍野果，让母亲品味。每当这时，母亲总是像得到最高奖励一样兴奋，逢人就夸赞说：“山猴儿有孝心，我没白养！”
母亲逾八十高龄那年，我要到城里一家私立学校教书，与母亲告别时，母亲用瘦骨嶙峋的手抚摸着我说：“山猴儿，你去大城市要好好教书，教出一批好学生来！”而今回想起来，母亲这些朴实无华的话语，都是她一生纯洁胸怀的袒露，都是她一生对儿子的热切期望。
我一进老家，推开门，见父亲和妹妹都守在母亲床边，母亲挂着液体瓶闭目躺着，神智依旧昏迷，“大哥回来了！”妹妹轻轻地喊我。这是只见母亲猛地动弹了一下，大声喊道：“山猴儿，你回来了呀，让我摸摸你的头。”
我听到母亲依旧喊我的乳名，感到格外亲切，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我“噗”的跪倒母亲床面前，伸出头去让母亲慢慢的抚摸。此时，我又仿佛回到孩提时代，那细细的柔柔的甜甜的母爱，又再次透过肌肤沁入心底。
“山猴儿，娘见到你就安心了。”母亲再次喊我乳名，竟然大睁开眼睛看着我。我轻轻地喊了几声“妈”，剥开我带回的一块奶糖喂到母亲嘴里，母亲感到开心的嚼着。此时，我心中默默地祝愿：母亲您早日康复吧，我多么希望永远听到您喊我“山猴儿”的声音！
◎责任编辑：喜有此李
◎黄金山（湘韵文学网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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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1950年1月生日，土家族，湖北省利川市团堡镇沙地沟人。中国楹联学会会员，湖北诗词会员，九州诗词会员，恩施州诗词楹联会员。早年当过兵，从事山区中小学教育42年。在各级专业报刊发表论文800余篇，获等级奖120余次，教学业绩载入《利川市教育志》。退休后专攻格律诗词，在全国报刊，书刊和网站发表诗词楹联4300多件（首）。出版《金山诗集》《卧薪斋诗稿》《卧薪斋词选》《桃源集》（合著）著有公开发表的散文集《卧薪斋札记》《山还是山》《怀念流萤》等。获得省老年诗词竞赛优秀奖。为利川市新农村创作诗词楹联800多首，被利川市诗词楹联学会称为“山居诗人”《山峡都市报》《恩施晚报》《湖北新闻网》《利川电视台》等媒体多次专题报道。主编《无名草》《石龙神韵》《石龙古镇》等大型乡土文化书籍，由国家正规出版社出版，被国家图书馆收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