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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猫的一生(二)

       刘老二对自己下的套子有着十足的把握。因为他知道,在秋天下套正是套兔子最好的日子。

      秋天到来,整片山林开始走入沉寂,对于野兔而言,它只有四处寻觅才能吃到几口藏在秋日枯草丛中的绿草。然而,一旦发现长有青草的地方,野兔往往来来回回单走它走过的路线,所以,就容易出现常人不易觉察的兽道。刘老二能够发现,白猫也能够发现,或许因为这个共同点才让这两个不同的物种在纷杂的世界中发生命运交集的原因吧。

      刘老二下套子不会只下一个,毕竟他下一次套子,就要努力将布套的劳动成果最大化,对于在哪个地方下过套,刘老二记得是一清二楚,这对于打小就生活在这里的自己来说已经不成问题,山林中哪个地方有棵歪脖子树,那块岩石下有个洞,哪条山谷长着整片的连翘,他都一清二楚。

       下了套子后,刘老二隔上一两天就回到下套的地方溜一圈。时间不能拖的太长,太长了套住的兔子容易被勒死或饿死,这样的兔子肉不新鲜,吃不能吃卖不能卖很是可惜。另外,去晚了容易被狐狸、野狸这些动物给抢了先。

刘老二深知这一点,当他来到白猫套住的地方时,他远远的就看到有团白色的东西在荒草里蠕动,刘老二心里一阵狂喜,随后又感到稀奇,这野兔一般都是灰色居多,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浑身通白的野兔,莫非是从村子里逃出来的家兔?

       刘老二加快了步伐,等他走向前去一看才发现,这哪是只兔子,明明是只白猫嘛。

       白猫见到有人来了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跟见了亲人一样的“喵喵”的表示亲近,好像在对着刘老二说些感谢的话。哪知道刘老二拎其它就放到了编织袋里面去了。本来刘老二是来收获上套的兔子的,他挨个看过自己下的套子之后没有一只兔子上套,好不容易进一次山,空手回去太对不起自己了,索性把这只意外上套的白猫当做战利品带回去好有个交代。刘老二没有放过白猫的另一个原因,是他有一个朋友喜欢吃猫肉,本来猫这玩意就不好逮,这次意外收获捎带给朋友解解馋。

       说到吃猫肉,广东那边吃的比较多,北方这边的食谱里从来就没有吃猫肉的饮食习惯。刘老二的朋友王树根住在山下东谷村的邻村,这人偏爱吃猫肉,按说这个猫肉酸不拉几的味道很另类,但是,这个王树根就喜欢吃这一口。

       跟王树根一起好这一口的还有东谷村的表弟二群子。王树根跟二群子不是天生就爱吃猫肉的,主要小时候家里穷,兄弟姐妹又多,很多时候都吃不饱。指望家里填饱肚子是一个根本不可能的事,实在是饿急眼了,俩人就外面弄别人家的鸡、鸭、猫、狗来充饥。

       俩人配合默契,王树根负责把狗、猫引诱到背人的地方,然后照着狗、猫的脑袋一棍子打晕,二群子则负责扒皮、去毛。最后俩人跑到山里僻静的地方生上火饱餐一顿,刚开始干这事还有点紧张,很是胆怯,时间久了,偷鸡摸狗的事俩兄弟是轻车熟路了。

       本来吃猫肉是迫不得已,后来发现当初迫于饥饿不得不吃的东西,后来竟然成了他们今后一生的嗜好。干了这事又不敢跟家里人说,在那个年代,村里人都因为缺衣少食个个都良莠不齐,营养不良,唯独俩人吃的脸上油光水滑的。可是,村里人哪知道他们养的家畜、家禽都悄无声息的成为了他俩的腹中之物。

       刘老二跟王树根是小学同学,那时候俩人跟多数人一样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上过课。那时候,村里家家户户孩子兄弟姊妹多,有的是家里穷没钱交学费,有的是家里活多,动不动就得帮着大人在家劳作。

俩人经常结伴逃学出去钓鱼摸虾,捉鸟捕蝉。王树根什么性格,喜好什么,有什么秘密,刘老二对他是知根知底。俩人在一起玩的多了,王树根爱吃猫肉的喜好,刘老二自然晓得了。王树根爱吃猫肉,可刘老二不喜欢吃,他跟多数人一样忍受不了那个酸不拉几味。

       编织袋里的白猫充满了很多疑问,它在袋子里面挣扎着,抓挠着,可是没有丝毫作用。它不明白刘老二把它从套子里面解救出去为何不干脆还它自由,为何又把它装入另一个囚笼。

白猫仍旧对刘老二怀揣着善意的幻想,却不知刘老二正要把它送入别人的口腹之中,然后经过几轮消化,变成屎尿排入大地之中,然后太阳东升西落,一年四季轮回,世间一切照旧。

       这个世界没人在乎一只白猫的消失,更没人会记起这只白猫,如果有的话,恐怕仅剩老凯一家人对它的一点念想。

       刘老二与王树根接上了头,他兴奋地给王树根吹嘘自己下的套子如何如何牛逼,连猫这玩意也能给套得牢牢实实的。王树根接过袋子一看,好肥的白猫,一般外面逮的野猫多数都瘦骨嶙峋,家猫一旦成为了流浪猫多数都是忍饥挨饿,吃了上顿没下顿,可这白猫不一样,它膘肥体壮,毛发油亮,一看就是生活的特别好。

       王树根高兴的直呼:“肥猫肉多,退毛剔骨还不得有三斤肉!” 说完,把口袋拴住放到地上,顺手从院子的柴堆里抄起一木棍照着袋子里的白猫就是一闷棍。

       白猫冷不丁挨了一闷棍立刻停止了动弹,为了保险王树根又朝着白猫头部补了 一棍。王树根转过身对刘老二说:“我让二群子把皮给扒了,把肉弄出来,弄个清汤煮猫,改天咱们喝点小酒。”说完,提起袋子朝着东谷村走去。

      王树根提着打死的白猫来到二群子家里时,二群子正在给家里的几只白山羊喂草。见王树根手里提着东西,知道表哥又弄来好货了,王树根把袋子打开,递给羊圈里的二群子说道:“你看看我弄得这个猫长得真肥,真有肉!”

二群子一看这猫果然大不一样,这身子还不得顶三个野兔出的肉。看完二群子把袋子递给表哥说:“嗯,这猫一身膘,能出不少肉,放门洞子里就行,抽工夫我把它给收拾出来。”

       “行,越快越好,我刚打死,要是放久了肉可不新鲜喽!”说完,王树根就回家了。

       二群子不是专业屠夫,家里没有祖传的屠宰手艺,但是,他是个细致人,扒皮去毛的事反倒做的比较拿手。表哥王树根手太糙,弄枪使棒的活能干,细致的活就不行了。虽然现在生活好了,肉能轻易吃到了,但是俩人仍旧对通过非正常渠道弄来的野味保持着高度的兴致。所以,俩人保持着小时候的默契,王树根负责弄野味,二群子负责扒皮剔骨,最后俩人喝酒吃肉,胡吹海侃,快意人生。

       袋子里的白猫放在二群子大门洞子里面,二群子正忙着伺候家里养的山羊,打算下午抽空给白猫放血抽筋,剔骨去皮。

       中午到了,二群子老婆从外面串门子回家做午饭, 进入大门发现地上放着一个编织袋子,里面好像还有东西。二群子老婆很是好奇,解开袋口正要伸头悄悄里面装的是什么玩意,“呲溜”一声,一个白影从里面窜了出来,二群子老婆被突然窜出的白猫吓了一个趔趄。

       惊慌失措的朝着屋里的王树根喊着:“他爸,他爸,袋子里是个什么东西,吓我一跳!”

       “咋呼个啥,能有甚东西,下河庄孩他舅弄来的畜生。”二群子没好气的说道。

“跑出去了,跑出去了,咋还是个活的?”

       “不是打死了么,怎么是活的,看来他舅没打死,让它给还魂过来了,你说你吃饱了撑的没事乱看个啥!”说完,去屋里拿起手机给王树根拨了过去:“喂,这回猫肉吃不了,跑了。”

       本来好久没有吃过猫肉了,二群子也想借这个机会再回味一下猫肉的味道,最主要的猫肉有补血益气、舒筋通络的好处啊。  

死里逃生的白猫这次没有再到外面的浪荡。而是直接朝着老凯家奔去。

白猫从二群子家里跑出来发现原来自己竟然在自己的村里,难怪自己会不由自主的朝着家的方向奔。

       大难不死的白猫谢天谢地没有这样不知所以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它该感谢的人很多,感谢刘老二没有动手打死它,感谢王树根朝着袋子抡棍时没有将其打死。感谢二群子没有立马剥了它的皮,感谢二群子他老婆的好奇心。没有这些,白猫是不可能活着回到老凯家的。

    白猫又整天腻在老凯一家人身边,叫它立定它就立定,叫它打滚它就打滚,唯独不再独自出门。出门也是紧紧的跟在老凯他妈后面,寸步不离。

有一天刘老二、王树根背着一袋子从外面弄的野味去东谷村找二群子。路过村头,老凯他妈正跟村里俩老婆拉闲呱,俩人看到有只白猫躺在在老凯他妈后面甚是眼熟。

       王树根走上前去,问老凯他妈:“这猫是你家的,这么听话。”

       “可不,俺家这猫可听话了,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前两天从外面回来了,它去哪里也忘不了回俺家。”

    刘老二和王树根相视一笑,白猫抬头一看是二人,翻起身来牢牢的抓紧了老凯他妈的裤腿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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