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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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积蓄了许久的头发长的令我有了些厌烦，正好最近不那么忙，便选择了一个午后的时间去后市拐角口的那家店理发。给我理发的那个男子和我一样，比较沉默，没有怎么开口说过话。或许对于一个陌生的人很少有人能做到一见面就狂喜，忽略了陌生人本该有的那份拘谨。

    他给我理发的时候，我呆呆地望着镜子里的我，其实这时候不带眼镜的我眼前是一团模糊的，镜子里的我在我眼里只是一个大致的轮廓而已。我稍微有点困，但又不能睡觉，便胡思乱想了起来……

    想起在高考结束的那年夏天，寻到了一个辅导班，去做了近一个月的辅导老师，由于每天得去尽一下自己作为“老师”的职责，所以近一个月的时光里也没有得到几天安闲。那时候头上蓄积的发比今天的还要长一些，在辅导结束后的当天下午就想着赶紧找个理发店去剪掉这冗长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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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时候常去的理发店一般就是楼下三家里的一家，哪一家人少便去哪一家。那天也很奇妙，每家理发店都有很多人，我看到这样的情形甚至有了不想理发的念头，但兜兜转转还是到了靠近一家超市的那个理发店。这个理发店我来过好几次，理发师是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男人，话很多，每次理发的时候都会和我大谈他独特的价值观和他人生中经历到的种种故事。对于话多的人我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话多可能未尝不是一件什么不好的事情，但话太多的话总是避免不了会讲一些没有意义的话，令人觉得乏味），这个理发师讲的话虽然也避免不了乏味，但却透露着几分积极，因为他的话里常谈到他要好好给别人理发之后去开一个我们县里规模的最大的理发店，还要把他的很多朋友都叫过来一起。我还留意过在他的理发店前面摆放着一株很好看却叫不上名字的花，花的叶子上贴着一些小纸条，小纸条上写着一些“网红”式的鸡汤句子。我记得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稍微有一些触动，其实人和人的追求都是不一样的，或许你以为的最好的追求在别人的眼里只不过是平平常常，或许别人以为的最好的追求在你眼里却充满了世俗的无趣。但不论怎样，我们都是要有一些小小的追求的，对于别人不管是什么样的追求如果我们是抱着鄙夷的态度去对待，我觉得至少我们自己的价值观念是发生了问题的。

    但不巧的是，我那天去的时候虽然那株好看的花还在，甚至是小纸条也在，那个理发师却不在了。代替他的竟然是我的一位熟人——我的一位初中同学。说起来我们初中的时候关系是很好的，那时候我们都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我到了初三的最后几个月才被调回到中间的座位上），我考上了高中，他却没有。我知道他最后去学了理发，起初我还以为他是来这个理发店工作的，但在之后的交谈中才得知他租下了这个理发店，也算是成为了一个小老板吧。我进门的时候他刚好给一个客人剪完头，正送那个客人出来，我们看到彼此并没有怎么震惊，我笑了笑，他也一样，对我说：“来理发嘛？”我应了一声。

    进到了理发店，我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他让店里的一个女生给我拿过来一瓶水，我这时才发现店里还有一个人。这个女生的脸上有着明显的涂抹痕迹，我看她的样子还有点熟悉，但却记不起来是谁，她递给我水的时候我没有犹豫，直接接了过来，拧开瓶盖便喝了一口。她又走回了理发店的后台处，不知道去做什么。我的这位初中同学突然露出了狡黠的笑问我现在有没有急事，我还以为他有急事要去办，便连忙说：“没，今天刚闲了下来，你要是有急事就先忙，我明天过来也行。”他却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盒烟，对我说：“你要是不急就等我先抽根烟。”说完又狡黠的笑了一下，还递给我了一支，我摇头拒绝，站起来在店里面走了一圈。店里的陈设和上任老板在的时候并没有发生太多的改变。我和他谈了几句这家店上任老板的事情，他也给我细细说了说他租下这家店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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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他抽完了烟，把我叫到了面前的那个座位上，熟练的给我剪起了头发。正如现在的我一样，那时候摘掉眼镜我的面前只是比现在清晰了一些，但也还是一片模糊。对于我们两个中学时期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竟然都心照不宣的避之不谈，只简单地聊了聊现在的生活情况，空气里多了一些沉闷。很快，他便给我剪好了发，我戴上眼镜在镜子前打量了一下还很满意。我拿出钱包想要付钱，他却怎么也不肯收，店里的那个女生也从后台出来连忙应和着他拒绝我付钱的行为，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无奈地收回自己的钱包。而店里这时候又刚好来了一个客人，他忙着去应付，我在门前逡巡了一会，想说些什么和做些什么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和做些什么，只能冲着他和那位女生说了句：“那我先走了。”他们两个几乎露出了同样的笑容对我说：“下次再来。”

    那天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我记得还对母亲讲了这件事，她说我以后理发的时候就常去他的店里，去的时候可以带点东西过去。到了那天晚上夜静的时候，我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没有睡着，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的我们在初中时候的场景——我们曾因为互相“倾慕”各自脚上穿的鞋，在私下偷偷的做了互换，但是他的鞋号小一些我的鞋号大一些，所以我还记得我穿他那双鞋号小的鞋时脚趾每天都活在深深的痛苦之中，放学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想赶紧脱掉它去泡个脚，当然他穿我的鞋号大的鞋也未必会怎么舒服；我们那时候都还都爱摆出个性的姿态，尤其是他，到了初三之后头发就再也没有变成黑色过，我们为了让自己的头发“潇洒”一些，一起攒了很久的钱去买了一瓶发胶，那一段时间确实充满了无限的回味；我们那时候还都是“QQ音乐三巨头”的铁粉，每天拿着一个迷你的音箱无时无刻的不在去听，去“交换各自的意见”，尤其是每到发新歌的时候我们为了将其下载下来还常跑到一个处在阴暗角落里的小网吧；我们……

    反正我记得在那个夜里我想起了很多很多我和他从前的事情，一直到了很晚很晚的时候才睡着，我的感情充满了复杂。

    之后，我陆续和他见过很多次面，每次见到的时候都过去亲切地向他打个招呼，聊聊最近的情况。我加上了他的微信，他的朋友圈里多是他工作时的场景，我看着他理发时的样子，又想到他在初中时的那一头“桀骜不驯”的秀发，这两者之间或许早已有了某种联系。同样，他曾经的“桀骜”和那种追求个性的态度与他现在服务客人时候的模样相比起来简直是有着巨大的反差，或许冲散掉前者的有着他个人性格的因素所在，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经历了这社会的打磨，接触到了我在学校里永远学不到的东西。

    在前年国庆节的时候，他的朋友圈里发出了他结婚的消息，他的结婚对象也就是他的妻子正是那个理发店的女生，结婚照里的他们都很年轻，也很好看。我因为在异地上学没有去现场，只是在朋友圈里窥得了他们结婚场景的一个片面，但我想在场的人里面肯定还会有几位旧时的同学。我们曾经在正青春的时候相遇，但过了青春要直面人生时，才发现那时所有幼稚的幻想都是充满了可笑的，但这样的可笑却往往充满了回忆的趣味……

    随着这胡思乱想的结束，头发也剪完了。他理发的技术我评判不来，反正最后所呈现出来的样子勉强还能说得过去。我付了钱，他一直盯着我的手机屏幕，直到显示出了支付成功的提示他才像是安心了一些。我推开理发店的门走了出去，头发变短了，迎面吹来的空气突然带了一股寒意，我不禁打了一下哆嗦。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