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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死亡(四)

04



    二爷家就在我家前面的那条巷子里,房子紧挨着三爷家的房子,三爷家的房子又紧挨着我家的房子。

    二爷只有一个儿子,我叫他大大,大大的年龄和我父亲相差无几。二爷还有几个女儿,具体是几个,我也说不上来,因为她们都嫁到了离我们这很远的地方,平时只有在亲戚家里办红白事的时候,才勉强能够见上一面。此外,我和她们便再也没了交集和往来,只记得她们的女儿里,曾有一个做过我的同学,不过我和她并没有说过几句话。

    因为我家和二爷家挨在一起,自小的时候,父亲和大大便经常在一起往来,我记忆里,父亲曾带着我多次去过大大家里。大大家也是土房子,不过收拾得很干净。他家最前面的屋子,是二爷和二奶奶在住,不过他们只有冬天冷的时候才在这里,其余的时候都住在果园里(二爷的果园里也盖有几间屋子),这个屋子多半的时间其实是空荡荡的。再过来的那间屋子,便是大大和六妈在住(六妈便是大大的妻子),六妈长得很高很瘦,典型的瓜子脸,眼睛细细长长的,嘴巴娇娇小小的,想起来我也多年没有见过她了。他们俩住的这间屋子,正中间摆着一个电视机,电视机对面靠墙的那一侧摆着一座沙发。他们家当时电视上能看到的频道比较多,所以我还来这儿蹭过几次电视。

    大大和六妈还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年纪都比我大不少,略有代沟,关系平平,他们当时便住在最后的那个屋子里。他们的儿子我平时叫他一声哥,名字只和我差了一个字,那时候他不好好学习,十分捣蛋,在我们这儿有一个响当当的外号——“绊不烂”(“绊”是我们这里的方言,意思等于“摔”,“绊不烂”也就是说这个人太顽皮了)。我记得有一次他叫了一大群孩子在他们家里玩,玩的是以前很流行的“王牌”,我们没有钱买“王牌”,便去找寻那些被丢掉的啤酒瓶盖,这些瓶盖有的散落在路上,有的散落在垃圾堆旁,有的甚至散落在水沟里,无论在哪个地方,为了玩,我们都去搜寻过。找到后,我们便拿着锤子将其砸得平平整整的,再聚到一起玩。那天我们都聚在他们家里玩,这个哥哥的“王牌”和瓶盖全部输完了,连我借给他的一些都输掉了。但是他还想玩,百般无奈的时候,他便从家里搜出来一些鸡蛋,放到水里面煮,再卖给我们,一个鸡蛋值十张“王牌”或“二十”个瓶盖。

    那时候大大也经常来我家里,自从我们家搬离了家乡后,偶尔他也还会来我家里。也就是在那之后没有多久,老家里突然传来了一个消息。大大骑着摩托车不知道是被谁打了一顿,被扔在了一块玉米地里,遍体鳞伤,尤其是头部被重伤。之后他被人救起,回到了家中,我记得父亲还到他家里去看望过他。自这件事以后,大大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的脑子突然不正常了起来,说话老是颠三倒四,似是而非,嘴巴也变得结巴了起来。以至于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被那伙人打了一顿,总之,人们在同情之余,又对他之后神经错乱的行为略感好笑。也就是自从这件事之后,六妈和大大的关系也江河日下。

    就这样又过了一两年的时间,突然又传来了大大去世的噩耗,大大去世的原因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写到这里或许有人看了,甚至会觉得那很可笑。

    在“听说”里,大大去世的那天晚上,正在和两个人喝酒。他们三个人喝酒喝到了兴头,不知怎么,大大突然提议说要去跳黄河(从这里可以看出,他的神经那时候的确是出了毛病的)。令人觉得惊异的是,另外两个已经酩酊大醉的人对这提议竟然没有拒绝,而是“沆瀣一气”,他们三个人便相约到了黄河边。那时候正是冬天,黄河虽然已经结了冰,但岸边的冰层并不是很厚,冰层下面的水其实还在汩汩地流动。大大第一个跳了下去,便直接没了身影。接着,又跳下去了一个人,也直接没了身影。第三个人算是幸运——因为当他的肌肤刚一碰到了冷水,他的醉意便也随之被惊“醒”了,他才意识到这件事的荒唐。他想要去救前面的两个人,试想在那漆黑而又寒冷的夜里,在那宽广的黄河边,要想救出一个人该是多么的困难。其实,在这里,选择跳下去,其实就是选择死亡。

    大大跳了黄河,虽然那是在冬天,但黄河还是又宽又深,他的尸体漂到了那里谁也难以知晓。为了找到他的尸体,六妈也去请了外婆隔壁巷子里的师婆子来算一卦。我听说师婆子亲自到了黄河边,算到了一处位置。但在那里并没有找到大大的尸体,不过大大的尸体最后找到的那个地方里那儿也不远。好在是找到了尸体,不然,就成了孤魂和野鬼,无家可归。

    大大的死亡在当时曾让我一度觉得很害怕,因为就在听到他的噩耗的一个星期之前,我还曾见过他,但没想到只过了短短七天左右的时间,我们却阴阳两隔了。一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他的音容笑貌。

    大大死后,他们家就变得零散了。几年后,大大的女儿嫁了人。大大的儿子去外面找了工作,接着又在城里买了房子,还没有结婚,和六妈住在一起。那些年一回老家,路过他们家门前,便再也看不到有人在了。

    二爷是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去世的。他去世的那年,应该还没有到八十岁。他的葬礼父亲带着我也去了,那是我生平里第一次参加葬礼,我也穿上了白衣服,戴上了白帽子。我作为我们家族这一辈里的男孩,还专门去行了一系列的礼仪(这些葬礼上的礼仪现在我已经淡忘了,在这里写的时候,实在是一点儿也回忆不起来了)。

    关于二爷,我记忆里最深的一件事情便是在一个下午。那天,我们家里一如既往的没有人,只有我自己。我一个人跟着村子里的小孩玩,一直玩从中午玩到下午。下午,太阳落了山——那天的落日出奇得明亮,悬挂在天空中。我走在路上想要回家,便远远地看到二爷在骑着三轮车,他也是要回家里去。他要上坡了,我便跑到后面去推,他在前面笑着说:“慢点,快慢点!”等到了坡上,我便又跳到了三轮车上……他拉着我,到了他家门口停下,他让我就在他家里吃饭,但我直接跑到了家里。我记得那天我跑回家里的时候,家里还是没有人,我一推开院子的门,院子里满是落日的余晖。

    二爷去世后,这里就更加凄凉了。

    二奶奶是个居士,但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以前每次见我的时候,她都会把我拉到一边摸摸我的手,再捏捏我的脸。那时候一回去,偶尔还能看到她坐在她家门前的椅子上。我看到她,便会过去和她说会儿话。记得那时我每次在她家里蹭饭的时候,她也总是会让我多吃一些,我至今也都还记得每次在她家里吃饭的时候,我们都坐在一张方正的八仙桌上,我便好奇地问二奶奶八仙桌上的八仙都是谁,她便一个一个详细地告诉我。二奶奶现在应该也有八十岁了,我上一次看到她,估计也是在五六年前了。

8.31 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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