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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扎克的小说(十五—十七)

  可怜一个人直要有了人生经验,才能知道夫妇生活跟热情是不相容的,家庭是不能以爱情的暴风雨为基础的。梦想过了世界上不会有的爱情和它的许多奇趣以后,对于自己的理想尝到了烈酒一般的快感以后,我又看到了眼前摆着的平淡的现实。——《家庭的和睦》

(三)风俗研究·私人生活场景

6、《信使》

    这部篇幅极短的小说讲述了男主人公在一次外出中,一同乘坐马车的一位路途中相识的朋友不幸身亡。而那位朋友在临终之前,让主人公去交一封信给他的情人。因此,主人公便充当了一会信使的角色。小说最令人感动的地方便是当主人公把信交给那位朋友的情人朱丽叶手中并隐隐约约地说明了那位朋友已经去世的消息时,朱丽叶的悲痛和无耐,可见在朱丽叶和她的情人之间的爱情是极为真诚的。小说寥寥数笔,还从侧面反映了朱丽叶和她丈夫的婚姻,其实是枯燥无味的,也难怪她对于她的情人,是那样纯粹。

2020.10.8 晚

7、《石榴园》

    这部小说的篇幅也不长,但可以算得上是精品之作。小说在一开始的时候,花了大量的笔墨来对石榴园进行了全面地描绘,这样的描绘手法是巴尔扎克的小说中一贯使用的。其实,这样的大段对于景物、社会、风俗等隶属于环境的描写,有时候确实是与小说的情节无关的,只起到了某种渲染的作用,即故事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发生的,没有这样的渲染,故事就像是无从谈起,这或许便是现实主义的作家所要恪守的关怀。实际上,当这样的铺垫太多、太冗长的时候,渲染的作用往往就不是那样突出了,反倒对情节的发展起到了某种程度上的阻碍。

    当然,在这部小说里,作者的大量笔墨中在某种程度上对于情节的发展起到了映衬的作用。例如小说在描绘到石榴园时,曾说过这样的话:“一位王子会把石榴园当作他的别墅,一位诗人却肯定愿在这里定居;一对情侣会把它当作与世隔绝的温柔乡,但它只是图尔城一个善心的市民的房产。”这对之后作者所要讲述的故事起到了铺垫的效果,因为故事里的石榴园以及故事里的人物正如这句话里所说的,那般充满了美好。

    故事的主人公维郎桑夫人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路易和玛丽住进了石榴园中,别人都很不解,因为维郎桑夫人并不是很老,那样美貌,且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平日里也不太与人来往,因而,就引来了周围人的飞短流长。飞短流长往往会让一个人变得不再是他,而是一个反面的他,或者是恶化的他。但维郎桑夫人例外,小说里曾这样说她:“维郎桑夫人并没有发觉,所有的人都以爱怜的目光注视着她。凡是接近她的人,都觉得她那么善良可爱,那么富有卓识,那么令人肃然起敬!”

    小说在之后就慢慢地为我们揭示了她为何会这样受人爱戴的原因,小说是怎么样展示的呢?是通过她的母爱,通过她对于自己的两个儿子深深的爱,那种无微不至的关怀,那种细腻的体贴,甚至会让人想到劳伦斯的小说《儿子与情人》中的那位母亲,只不过维郎桑夫人没有那样畸化。这样的爱是美的,体现了人性中的善。当然,维郎桑夫人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而自己的两个孩子又无人照顾,她在深爱之外,还要求自己的两个孩子学会自立。而她的两个孩子也十分努力,没有辜负母亲的寄托。最终,维郎桑夫人死了,而她的孩子也有了立足于生活的能力,并且她的大儿子在她临死前,已经有了自己对于人生的愿景,这颇令维郎桑夫人感到欣慰。可以说,这部小说在温暖中开始,又在温暖中结束——即便是维郎桑夫人在结局的时候去世了。

    而维郎桑的丈夫,关于他小说里几乎只谈到了一处:

    “死了”,她(维郎桑夫人)把一只手放在了嘴唇上,“他死了,为了挽救我的名誉和性命。”

    至于原因,小说里并未提及,但正是因为没有提及,却给我们留下了极为丰富的想象空间,使得小说的意蕴性增强了许多,在这个方面,小说中一以贯之的温暖的基本情调,也让这种意蕴性得到了增强。当然,这种意蕴性其实是一部成功的短篇小说所要创造与追求的关键,因为短篇小说囿于篇幅,几乎难以将一件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及结局都介绍得完全明了,篇幅长的小说可以允许一些拖沓,然而短篇小说却不能(在这里只指那些成功的作品)。因而,短篇小说要更加注重技巧以及形式,还有语言的简练,故事的精巧等。

2020.10.8

8、《被遗弃的女人》

    这篇小说读完后也很耐人寻味。

    小说的主人公加斯东·德·纽埃尔来到了他的表姐,他表姐居住的这个地方就类似于我们在《纯真年代》里看到的纽约一样,上层社会中的人物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对别人大发议论,谁要违背了那些上层社会既定下的规矩,那简直就如同是触犯了死刑一般,各种各样的留言足够将你的内心掷入大火坑之中。但是,这些无聊的人即使看不起那些人,却在嘴里面又时时刻刻地挂念着那些人,以寻求某种让自己满足的心里安慰一般。加斯东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得知了那位曾经因为与情人闹得火热而被丈夫抛弃了的德·鲍塞昂子爵夫人(这个女人便是《高老头》里拉斯蒂涅的表姐,关于她为何被遗弃,在《高老头》中亦有描述,高老头的女儿之所以在她们的父亲都快要死了的时候还不去看他,就是因为她们要去参加鲍塞昂子爵夫人的告别舞会)。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鲍塞昂子爵夫人的加斯东,在听到这些无聊的人的渲染之后,竟然在脑海里产生了一种想要见见她的念头。

    因而,加斯东便鼓起勇气拜访了鲍塞昂子爵夫人。一开始,只说了没几句话,鲍塞昂子爵夫人便不想再接待他了,叫自己的仆人出来送客。在出门的时候,加斯东突然像是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赖着脸又回去了,可能是因为他的执着,也可能是因为他的与众不同,总之,当他回去之后,鲍塞昂子爵夫人换了脾气,好好接待了他。

    于是,他们两的感情就这样慢慢升温了。因为加斯东的年纪要比鲍塞昂子爵夫人小十岁左右,所以在一开始,鲍塞昂子爵夫人对于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是那样满怀憧憬。但久而久之,这个年轻的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活力,那种浪漫,那种激情,让久久处在孤独寂寞之中的鲍塞昂子爵夫人的内心得到了感化,他们俩便真的走在了一起,并且同居了起来,这一过就是多年。

    然而,多年后,他们的这种并不是那样名正言顺的爱情还是遭到了危机。加斯东随着自己年龄的成长,心态越发成熟,当然,主要还是来自于他的家人的压力,让他意识到自己与这样的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还是有诸多不便。他的家人为他介绍了一位名叫斯泰法妮·德·拉洛蒂耶尔的姑娘,他的家人之所以给他介绍这位姑娘,主要是因为这位姑娘每年都有一笔极为可观的遗产可以继承。加斯东在经过斟酌之后,同意了这门亲事,因而,鲍塞昂子爵夫人有一次被遗弃了。伤心欲绝的她,直接选择搬离了这儿。

    但是加斯东并非是这样冷酷无情、只图利益的人,他的心里依旧没有放下鲍塞昂子爵夫人,最后,他多次去见鲍塞昂子爵夫人,但都没能得到她的原谅,他在愧疚之中选择了自杀。

    小说的结尾说:“爱情存在的全部理由就在于它的纯洁性。”我们可以看到加斯东与鲍塞昂子爵夫人的那段爱情便是这种纯洁性的体现,可是,爱情固然需要纯洁性——这是爱情之所以美好的原因之一,但爱情同样又不能只单单考虑纯洁性——这容易让爱情太过于理想化,因为真正的爱情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满足一时的激情,而是要寻求逐步的稳定——即步入婚姻,在通往这个目的的道路中,必然要去考虑些什么,要去准备些什么,这些考虑的和准备的东西,便是构成婚姻稳定的基础,是让爱情最终成熟的条件。我们看法国小说里那么多的情人,他们的爱情固然有过一瞬的美好,满足了自己的激情,但过后呢?当面对现实的时候,总是那样不经推敲,一如过眼云烟。我们在这部小说里伤感与鲍塞昂子爵夫人,但是在《高老头》中,看到她在社交场所中的生存经验,看到她的无比奢华,不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此前种下的孽果。

2020.10.8晚

9、《奥诺丽纳》

    这部小说事实上很有《安娜·卡列尼娜》的影子。小说的女主人公奥诺丽纳和安娜一样,是一个出轨了的堕落的女人,至于她为什么出轨,其实也和安娜一样,是因为她们的婚姻不是那样尽如人意,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因而,当她们遇到了那个可以点燃自己内心中积聚已久的欲望的人的时候,便果断地去追求了,即便违背了人基本的道德伦理。

    但奥诺丽纳和安娜的遭遇有很大不同,奥诺丽纳在出轨以后,她的丈夫奥克塔夫却依旧对他一往情深。奥诺丽纳被她的情人抛弃之后,在生活即将陷入困窘的时候,奥克塔夫一直在背后默默地给予她帮助,未曾离开。她要做手艺品养活自己,奥克塔夫便派人去买。他不像安娜的丈夫卡列宁那样,是一个伪善的人,奥克塔夫对于奥诺丽纳的爱是真诚的,是不需要回报的,虽然奥诺丽纳不在他的身边,但关于她的消息,他却一直谙熟。

    而实际上,奥诺丽纳之所以不肯主动地回到自己的丈夫身边,在小说里曾明确的给出过原因:

    在他家里,我不是代表端庄贤淑而只代表私情肉欲了。这是女人失身以后的苦果。我把夫妇的床铺变成一堆炭火,永远睡不着觉了。在这儿我还有些安静的时间,忘掉一切的时间;可是在丈夫家里,一切都要使我回想起不守妇道的污点。我在这儿受苦的时候,我祝福我的痛苦,我感谢上帝。在他家里,一边体会着我不该享受的欢乐,一边就得深深地害怕。

    可以看出,奥诺丽纳的内心是有着对自己的谴责的,她其实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事实上是不对的。然而,有些事情终究是不能去犯错的,一旦犯错,可能会得到原谅,但那种原本建构起的和美关系便会有了一层隔阂,这种隔阂一经回想起,此前的种种美好都会立马化成泡影,变得不再纯粹。在爱情里,犯下这样的错误,那种隔阂就更加难以消除,因为你面对的是一个要伴你终生的人。

    而在小说的结局中,奥诺丽纳还是再次回到了奥克塔夫的怀抱里,她经历了自己的内心反复斗争,小说也还多次提到了宗教对于她精神的折磨。这与安娜的结局是相反的,可以说,安娜这一人物形象比奥诺丽纳所承载的内涵,是要丰富的多的。《奥诺丽纳》这部小说无疑是只反映了婚姻的出轨对于正常的婚姻秩序的破坏,以及崇高的道德对于“罪”的救赎。奥诺丽纳这个人物有着反抗,但不如安娜那样鲜明。

    这部小说还值得注意的是其叙述的方式,作者以第三人称展开叙述,借用小说里的人物之口来讲述故事,且这之间还有着双层性,即小说的人物之口又引出了另一个人物之口,真正的故事是通过最后一层的人物之口叙述出来的。这样的叙述模式,其实以及有了现代小说的影子,也可以说是为现代小说的发展,早早埋下了种子。

2020.10.8 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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