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厅

    我第一次去游戏厅，大抵是在六年级的时候。那会儿常和外婆家附近的孩子们一起玩的时候，那些年纪稍微大一点的，经常给我们分享他们去游戏厅的经历。实际上，那时我自己已经痴迷起了电子游戏，除了在我自己的游戏机上玩，还在舅舅的电脑上玩。只不过当听到他们讲起游戏厅里的游戏机是摇杆操控的，还需要投币才能玩的时候，便十足地被吊起了胃口。

    于是，在一个周末，我、俊眯子还有一个常被我们唤作“大头”的男孩，我们三人便商量着要去游戏厅里玩一会儿。当然，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不能堂而皇之地告诉大人的，倘若要冲着大人明说自己去游戏厅里玩，无疑是一种在老虎嘴里拔牙的行为。我具体也忘了当时是找的什么理由，总之，大人们一点儿都没有发觉，反而还得到了一笔“川资”，我们三个人便兴冲冲地踏上了去往游戏厅的路。

    当时，我们去的那个游戏厅在商城里。这个商城或许可以说是我们县里当时唯一的一个商城，南北近乎绵延了两三公里的距离，闹嚷嚷的总是挤满了很多人。游戏厅是在商城一开始的那里，介于一家超市与一家酿皮馆之间的一个小道里。这条小道极为褊狭，差不多只有一米宽的距离，两个人并排在一起根本走不了。这条小道就和印象里别人所说的那种用来打架斗殴的黑道道一样，看上去极为阴暗。而且也十分脏乱，到处都扔的是塑料水瓶，砖头的地面，都已经被熏成了黑色。但是，即便这样，这个过道里却零零散散地开着三四家游戏厅。站在路口的时候，就能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一阵的聒噪声。

    我们走进了第二家游戏厅。一进门，便看到左边的一排放着四五台游戏机，前两台游戏机上的游戏是“快三”，后面几台游戏机上的游戏都是97版的拳皇。玩“快三”的人很少，有一台游戏机还是空着的，没人去玩，以至于连前面的板凳都不知被谁拿走了。玩拳皇的人则明显要多出很多来。不仅有坐在板凳上正玩得热火朝天的，旁边还站着一群看客在那里指指点点。我记得有一台游戏机前没有凳子，两个同我差不多年级的男生便在那里站着玩，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脸上写满了开心。

    游戏厅里的老板看到我们进来，便走过来问我们要多少“牌子”——也就是游戏币。我记得当时一块钱能买五个游戏币，我们三个都各买了20个装在口袋里。这里需要简单描摹一下这位老板，他是个头不高的男人，差不多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皮肤很是白净，一对溜溜的眼睛，给人一种探头探脑的感觉，看上去像是个精明的南方商人。他的腰上挂着一个小皮包，里面装着的都是零钱和游戏币，有人要到他跟前要买游戏币，他便拉开小皮包的拉链，从其中掏出几个游戏币来。若是包里的游戏币没有了——他包里的游戏币总是很容易就会没有了，他就从包里拿出一把钥匙，随便找个游戏机，打开后面的盖子，将之前投进去的游戏币再取出来，这看上去极富有生态意识——循环利用。这位老板极为匆忙，不仅仅要顾着卖游戏币挣钱，还时不时会听到有人喊叫：“老板，机子怎么不动了？”、“老板，我投进去了一个币，机子没开。”他便赶忙跑过去处理，有时候确实是游戏机出了毛病，他就得相应地退几个游戏币回去。不过，这些游戏币并不能带出游戏厅里，必须都得全部用完才能出去。

    游戏厅里最中间的地方放着两台游戏机，是整个游戏厅里最大的两台，一台的游戏西游释厄传，另一台的游戏是三国战记。这两款游戏最多可以四个人一起来玩，人多力量大，人越多，打起BOSS来就会更加容易，玩的时间也会越久。我们三个人刚买上游戏币，看这里没人，就一起坐到了这里来玩。我记得只打了两关，我们就都被BOSS干掉了，这个时候你的屏幕就会变成了黑色，不过，只消你再投进去一个游戏币的话，就会立马原地复活。我们三个当时打到了第十关左右，手里的游戏币就已经花掉了大半。得亏旁边有几个年纪大一些的男孩，在我们玩的时候不断给我们进行指点，不然可能还没到第十关，我们的游戏币就早都用完了。

    游戏厅的右边，那里的游戏机都是一些平素里就玩过的游戏，诸如魂斗罗、街头霸王、合金弹头等，对我而言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不过还是跟着他俩玩了好几把。我们都把自己的游戏币用完了之后，又去老板那里买了一些。我们三个便各玩各的了，我记得我又去玩了一把西游释厄传，不过，我一个人玩，连第二关都没有打过去，就被小兵给干掉了。我随后又去玩“快三”，巧合的是，突然看到一位表哥也在这里，他问我有没有游戏币，我便给了他几个。他先让我玩把“快三”他看看，结果没有多久我就被干掉了，他便让我起来，亲自给我示范了一遍。我看他玩起游戏来，那娴熟的技术足以说明他在这里已经磨练了许久的时间，一条命足足打了四关才死掉。他打完之后还对我说以后不要再来这里，我年纪太小了。

    这句话显然被我当作了耳边风，我们三个人这次来玩了个尽兴，没过多久，就手又痒了起来，再次跑到了这家游戏厅里。第二次来，显然是熟练了许多，西游释厄传我们又往前多打了几关——因为我们平素里充分地讨论了战术。我们第二次来，还发现原来在游戏厅的后面，有一扇门，推开这扇门，可以看到里面摆着好几排电视机，电视机的对面是一座沙发，每个电视机都是开着的，屏幕的上面挂着一副游戏手柄，屏幕里则呈现出来的是一款名为真三国无双的游戏的初始画面。这个屋子里也是人很多，都是年纪都与我相当的男生，看上去最老成的，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有的嘴里还叼着一根烟。我们三个也到了这个小屋子里，老板便走过来，给我们取下了游戏手柄。在这里玩游戏不用投游戏币，而是按时来收费，我记得具体的价格是半小时五块钱。我们交了钱之后，便坐在沙发上玩了起来。这款游戏的画面是3D的，我玩着玩着头就晕眩了起来，极不适应，尤其是在游戏里要按照一定的方向才能找到路，我看着上面的地图，死活都辨不清楚。但毕竟钱交了，还是硬生生地玩了半个小时，说实话，我一直都没有搞清楚这个游戏里的任务是怎样完成的。

    我之后的一次游戏厅经历——也是截至目前我的最后一次游戏厅经历，是在六年级的下学期，那时同我一起去的是我当时一个好朋友佳伟（当时我还有一个好朋友叫做嘉伟）。我们俩这次去的游戏厅和之前的那个游戏厅只隔着一个巷子的距离，名字叫做重重游戏厅。这个游戏厅看上去正规了不少，起码从外部的环境来看，不像之前的那家游戏厅，处在一个脏乱的地方。这个游戏厅的游戏币稍微贵一些，一块钱才能买到三个。我和佳伟去，先是玩了几把拳皇，结果我老是输给他，便觉得很是无聊，就去玩其它的游戏了。这个游戏厅里最为有趣的莫过于那台老虎机了。老虎机的屏幕上有规律地在四个角上分别分布着一些数字，你只能选择押其中的一角，每一角上的数字又有很多，你只能押其中的一个，若是最后老虎机上摇到的数字和你押的数字相同，或是成倍数关系的话，游戏机上就会吐出相应地游戏币来。具体吐出的游戏币和你投进去的游戏币的数量是呈正比的关系，也就是你押的游戏币越多，你可能赢到的游戏币就会越多。不过，都有最高数量的限制。游戏机里最多只能吐出四十八个，我们也最多只能押十二个。

    起先，我一个人在玩，结果玩着玩着，纯粹是出于运气，我竟然用一个游戏币一下赢了十二个游戏币。佳伟看我赢了，也便跑了过来。我们两个人将所有的游戏币都合了起来，想要在这里大赚一笔。刚一开始，其实还好，我们陆续赢下了四十多个游戏币，放在口袋里，沉甸甸的。但没想到，很快便走向了颓势，四十多给游戏币不大一会儿的攻夫就全部打了水漂，我和佳伟一摸口袋，都空空如也。便又掏出钱来，买了二十来个游戏币。其实，这个时候本不需要再继续玩老虎机了，但是赌徒心理已经牢牢钳制住了我俩的思想，企图还想要再搏一把。在一开始的时候，剧情同之前很是类似，我和佳伟在押数字的时候，神奇地都选中了二十四。令我们惊喜的是，这一下子还中了头奖，游戏机里刷拉拉地吐出了四十八个游戏币。周围的人看到后，纷纷投来了羡慕的目光。我们俩有了之前的教训，就将游戏币平分，跑去玩其它的游戏了——这会儿反正也不愁没有游戏币了。但只玩了半个小时左右，手里的游戏币很快就要见底了。我们俩一合计，再次跑到了老虎机上试试运气，这次的运气可以说是背到了家，我们一个都没赚到，手里的二十来个游戏币全部赔到了里面。输完了游戏币，我们两个都垂头丧气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翳，原本打游戏是来寻求快乐的，结果这次来却没得到一点儿快乐。但没有办法，输完了游戏币后，虽然手里还有一些钱，但却再也没有欲望想要继续玩了，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这里。

    我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老虎机这种游戏真是如同赌博一样，总是先让你尝到一些甜头，然后再将你打入悔恨的深渊之中。想想那个可怜的文学青年吕西安，想想那个美丽的少妇田佩芝，赌徒的心理真是一点儿都要不得。

    这些游戏厅等到我上了初中后不久，就全部关掉了，现在每每路过那里，都只能看到一个个白色的卷帘门。其实关掉的话也是应该的，向我这种只去过几次的，还没有太过于上瘾。班里当时有一些同学，有时候中午甚至都不回家吃饭，只想着赶快过去打几把游戏。我后来还听说那位曾在游戏厅里遇到过的表哥就是因为常常沉溺在游戏厅里，初中还没有毕业就辍学了。我觉得游戏本身并没有问题，问题是如何让玩游戏的人学会自律和克制，很多事情其实太过于上瘾的话，往往都会产生不好的效果。

    曾经在一个新闻里看到一个男孩在网吧里上网的时候，因为网吧里的电线散乱地铺在地上，没有加以防范，那个男孩竟因此而丧失了生命。我回想起在黑道道里的那些游戏厅，实际上也是这样，不大的房间里，地上随处都可以看到电线。除此之外，里面还满是抽烟的人，打火机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要是在人多的时候，真是有很大的安全隐患，我庆幸自己很健康地活了下来。

2020.12.4 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