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牛应何
还有一件事发生在一九六六年春天，那是我家迄今为止难得的珍贵记忆。当时村里来了一个山西偏关县照相馆的人，在张幕科家先后住了一月之余，全村家家户户趁这机会都去拍全家福，基本上无一家例外。我们家照相那天是星期天，我正同小伙伴搂柴回来，汗流满面，临时向王秀荷借了一件蓝布褂子与全家七口人合影，这次合家欢乐照很珍贵，它是我最早的照片，也是我母亲、爷爷和奶奶留在世上的唯一念想。前几年我又翻拍了几幅，带来天津入册保存。
一九六六年暑假，我接到了清水河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张幕科接到了备取通知书，要求1966年9月1日正式报到。报到前，张幕科父亲张有福去桦树沟供销社给我俩揽了一个活，往县食品公司送老牛宰杀，一来可挣点路费，二来我俩路上可把牛当脚力。出发时，除了我和父亲、张慕科和他的父亲，同行的还有尖山子王四存的大女儿王海鱼，她是回县参加妇女代表会议的。五人步行，先去桦树沟供销社赶牛，途经大树也、石梯子、尖刺崖、双石槽，我和张幕科走了一段就轮流骑牛，路上让王海鱼骑，她是大姑娘，不好意思骑牛，一路步行。爬起苦树也坡到了元林子、三眼井，黑夜住在毛林子村刘二满的家庭旅店。那时候我父亲是给生产队赶牲口的，常住刘二满店，和刘二满很熟，刘二满听说我考上了县中学也表示很高兴，热情地接待了我们。第二天早上，我们出发前，刘二满家人说，县城开始破四旧了，姑娘媳妇不准留长辫子，如果看见当场给剪掉，劝王海鱼把辫子剪了，王海鱼当时就在刘二满家减掉长辫子变成了成短发。毛林子村属小庙子公社，距县城二十多里路，翻过儿女山就是下坡路，从辅梁一路走下。远远望见县城，我从来没有去过任何县城，心情很激动，这回可见大世面了，精气神也来了，不再骑牛了，欢快地蹦跳着往前走。走在神池窑村附近就听见县城的高音喇叭在广播，越走越近，听得也更加清楚。高音喇叭反复放着《学习十六条》的歌曲，随后又播放中共中央《关于开展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即有名的十六条。 两位老人先把牛交给小南沟县食品公司验货后，就带我们踏石过“清水河”进县城，我第一次见到实际的流水河。原来只知书上讲中国两条内流大河，长江、黄河，今天才得以见到正真的河流，觉得果然名不虚传。走在清水河踏石上，河水缓缓流动，清澈见底，小鱼儿游动，水草儿摇晃，我蹲在河边用手捧起清清的凉水还喝了几口，真爽！走过踏石，跨进东门口，街道直东直西，由大青石铺成，是名副其实的青石板街，街道两旁柳树成荫，南北两条水渠潺潺流水别有一番风味。那时我还没有见过汽车，看见一辆解放牌汽车城从西驶来，我站在那里注目了好久，车不见了踪影才继续往前走。中午住进了当街的车马大店，下午父亲说要送我去县中学报到，我心情五味杂陈，说不上是苦是甜，高兴的是能在县城生活学习了，牵挂惦念的是我那疾病缠身、连县城也未去过得母亲，我的母亲直到去世也没有去过县城，这也成了我终生的遗憾。 外面的世界此时此刻，山雨欲来风满楼，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正在全中国包括我所在的小县城拉开序幕。我将迎来什么样的新生活，脑海一片迷茫……我要成为中学生了，我已经长大了，我快乐的童年生活也就此结束了。从此我走出尖山村，迈向纷繁复杂的社会……（本文配乐歌曲由清水河县优秀歌手樊喆演唱，本文图片由作者提供。）作者简介
牛应何，男，汉族。清水河人，1954年出生。曾就职于清水河县公安局、人大常委会办公室、法院，统计局。现退休随女儿定居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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