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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秦文学】张朝金:【喇叭声声】(随笔)

喇叭声声

 文/张朝金(陕西)

我爱听广播。小时候,家家门脑儿上安着一个广播,喇叭花儿似的,当地人称它为“喇叭”。喇叭瓷碗般大小,家家户户都有,用一根细铁丝儿连着,走村串户,蜘蛛网似的。同时响起,山村就沸腾了。
那时候,喇叭说出的话,在社员心目中,就是“圣旨”,就是“王法”,就是理儿,毋容置疑。个别社员不听话了,或不守规矩了,队干部教育说:“喇叭讲过啦,要如何如何呢!”于是,个个噤若寒蝉,噤声了;两人发生矛盾,起了口角,斗鸡似的,争执不下。一方引用“喇叭”的话噎对方,也能使人哑然失声,哑口无语;甚至,两口子吵架了、儿女不孝了、婆媳不和了、弟兄们闹分家了......难解难分,各说各有理。“清官难断家务事”,没有多少文化的队干部,没辙了。把当事人请到公场,集中收听喇叭,想借用喇叭里的“道理”教育他们,“学习班”似的,社员称之为“喇叭干校”。
“喇叭干校”,通常安排在晚上,喇叭开播的时间。喇叭响了,接受教育的三三两两,空手大巴掌,向公场聚集。有的扯一把树叶,有的捡一块石头,有的夹一把稻草,往地上一扔,席地而坐。邋遢的懒汉,提不起身子骨,到了地方,像扔一包装满灰土的麻袋“噗嗒”一声,散了架似的,软塌塌坐在地上,扬起一股儿尘土。
起初,个个精神。有盘脚撘手,瞪大眼睛,津津有味听的;有屈膝弓腰,撑着下巴,眯缝着眼睛听的;也有伸展双腿,双臂撑于臀后,成躺椅状,逍遥快活听的......久了,人人犯迷瞪,迷迷糊糊的,有人伴着喇叭起了鼾声。当听到“今天的广播到此结束”。才懒洋洋起身,拍拍屁股,回家去了。
“喇叭干校”,开始针对少数人,也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办着办着,人越来越多,成了村里夜生活一道“盛宴”。接受教育的,看受教育的,也专为听高音喇叭而来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像观看一场晚会,非常热闹。
队干部听得十分认真,时常用笔记录其中用得上的一字半句。然后,对号入座,含沙射影地训斥一通,也能镇住一些人,从此回心转意了呢!
喇叭,也是外面世界的窗口,时不时还能听到高层的声音;喇叭,更是理想的娱乐工具:听书、听歌、听戏,它全能满足;喇叭,还成了生活的闹钟,起床作息,下地干活,午间休息,都得依仗喇叭哩!
早上,天刚擦亮。“喇叭响了,快起床啦!”一声喊叫,一天的生活,在喇叭声中,拉开了序幕;晚上,太阳落山。又是一声催促:“喇叭停了,该睡觉了!”一天的日子,也在喇叭声中,徐徐落下了帷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非常规律。
“ 山阳县广播站,现在开始广播啦!”这一句开场白,成了每一次广播固定的台词,如同今天网络媒体开播时,第一句问候语:“大家好!”
喇叭一响,我喜欢一个人蹲在门墩儿上听,或约三两个小伙伴儿,躺在公场麦草垛儿上听。麦草垛儿,圆滚滚的身子,尖俏俏的顶子,老高老高的,与房顶平齐。打个洞钻进去,遮风又挡雨,是孩子们的“安乐窝儿”。我们像小鸟儿一样,在顶子上筑巢垒窝,经营了一片天地。夏天躺在上面,风头高,蚊子少;冬天掏个洞,缩在麦草洞儿里,暖和得很。高音喇叭挂在麦垛旁,一株上百年的老柿子树枝丫上。老柿子树像个参佛的老人,枝枝叉叉形态各异:成双手合十状,成弯腰作揖状,或成屈膝磕头状,信佛的老人虔诚地叫它“佛树”。逢时过节,常常有人上香膜拜。
“佛树”离我们“巢穴”很近,如同身边站立一个保护神,夜半三更,娃们也很安心。高音喇叭在侧,又似耳畔安了一个高质量的音箱,声音洪亮。一字一句送出去,迅疾从南山壁弹回,清清晰晰送入耳朵里,穿人心扉,远比门脑儿上蚊蝇声儿似的小喇叭好听。特别是唱腔,高亢透亮,婉转细腻,让人百听不厌。每每听到“今天的广播,到此结束。”我们才悻悻离去,踽踽回家。
那时候,大人们“战天斗地”,被困在土地上。孩子们反倒自在,信马由缰,任着性子野。每当,大人们上工去了,学生娃上学走了,村里就成了“半大小子”的天下。调皮捣蛋的,挖空心思想着歪点子祸害人:不是赛台比武、比拼摔跤、单腿斗鸡,欺负弱者;就是高高低低攀爬,攀枝折花,偷东摸西,或搞一些恶作剧。有时,拔掉别人家的瓜蒂,拉一泡屎进去;有时,褪去弱者的裤子,将头塞进裤裆里,逼着学屎巴牛转圈圈儿;有时,拔几根牛毛,沾成胡须,扮作“小皇帝”,让众小弟参拜自己......
被祸害的人家抓不到现行,没有办法。只好愤愤骂两句:“谁家的小杂种,给我家瓜里拉屎咧?我咒你生儿子没屁眼儿。”骂够了,没人回应,败兴而回。一边走,嘴里还不解气的骂骂咧咧:“六岁七岁,没有一个好杂碎。”被欺负的娃,只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臣服”,做一个乖巧的“顺民”。
一老本分的娃,相约去河滩,敲一片碎石,捡一块瓦片,或踅摸一点儿碎玻璃,砌一块干裂的胶泥皮儿,比赛着雕泥娃娃玩儿。他们雕的大多是扎小辫儿的小姑娘,或戴眼镜的女老师。我和他们不同,喜欢抢啊、刀啊、矛啊兵器一类的东西。想象着连环画中见到过的各式武器,雕刻心中杨子荣的驳壳枪、小兵张嘎的红缨枪和关老爷的青龙偃月刀。好了,款款提在手上,或轻轻别在腰间,做横刀立马状,很像一回事儿哩!
喇叭响了,我们像是被竹竿惊吓的一群麻雀儿,“轰”得一声,一窝蜂往回跑,不约而同地聚集到公场石碾盘周围,或舒舒服服躺着,或威威武武骑在碌碡上,美美听高音喇叭广播。
公场有一个看场子的二层小楼,戏楼一样。夜幕降临时,各自抱一抱麦草上去,或端端坐着听、或仄身靠着听、或四脚八叉躺着听,非常享受。每每听到激动处,我们还人模狗样地轮流上场,学着广播里的唱腔,登台表演呢!
记得,有一段时间,喇叭里天天播放革命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和“样板戏”《智取威虎山》。放一遍,我们听一遍;听一遍,就咿咿呀呀学一遍。时间长了,大家都能不打磕绊儿地背下大段台词儿,还能一板一眼地唱哩!
唱得好的,大家起哄道:“好,再来一个,再来一个”;五音不全的上场,刚一开腔,却锐声倒彩喝叫:“嗷嗷嗷,叫你唱你就唱,破锣嗓子不像样。”末了,又是起哄,又是口哨,一哇声地嘲笑。
我的嗓音高,唱得好,几个坏小子日弄我。撺掇我一遍又一遍地唱《智取威虎山》中的高音儿:“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唱毕,不怀好意地给我戴“二尺五”(假奉承),说我唱得比喇叭高,盖过喇叭了,要我再唱,一遍又一遍。直到我的嗓子充血了、沙哑了,声儿出不来了,又讥笑着喊叫:“锅破了,碗破了,黑仨儿的嗓子也破了。”然后,阴谋得逞似的,得意的起脚打手,怪声锐叫着跑开了。
如今,喇叭成了“古董”,喇叭线没了踪影,五音中没有了喇叭声声。然而,无线网却有着强大的功能,手机、随身听、蓝牙播放器......不胜枚举。只需动动手指,您想听的,尽在其中。
喇叭,我生命中的音符,时时在我心中奏响动人的乐章。如今想起,依然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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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张朝金,笔名今朝,男,陕西山阳人。政府公务员,文学爱好者,西部散文学会会员,“中华作家网”签约作家。从事文字工作和文学创作三十余年,在军地报纸杂志和省级以上文学刊物、知名微刊发表作品100多篇30余万字,并有作品入围《中国好文章》,荣获“光耀华夏●逸文杯”全国原创文学大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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