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少年（1）

文/张朝金（陕西）

1969年，在“复课闹革命”的气候下，我懵懵懂懂地走进了学堂，开始了“十年寒窗”的求学之路。

迈进校门第一站就在本村小学，离家不过几步路，名叫下坪小学。其实，就是村里恶霸地主被镇压之后，空闲的五间破瓦房，清扫清扫，弄过木牌子一挂，就成了学校。

说是学校，实际就是个破破烂烂的空房子。受红卫兵一次次冲击，家里已被洗劫一空，屋内空荡荡的，村里人视作“凶宅”，长年无人问津。如同废弃的破旧厂房，四面漏风，屋顶漏雨，房前屋后杂草丛生，好像电影里的“鬼屋”一样。

附近3个生产队，7—14岁的孩子们，都聚集到这座“鬼屋”里，按照年龄分别划分为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3个班级，每个年级（或是每个班）十来个娃，全校拢共也就三十来个学生，一位姓马的女老师任教，她既是老师，又是校长。

学生们自带桌椅。家境好的，父母精心给娃做一套崭新的桌椅；家境贫寒的，两家凑一套，你准备桌子，我准备椅子，就便从家里搬一件旧家具，凑合凑合了事。

教室里出现高低不等、宽窄不一、颜色各异的凌乱景象，站在砖砌的讲台上四下一扫，眼前如同展开一张五颜六色的破碎地图，不由得使人忍俊不禁和心酸。

开学了，父母们不得不抠抠索索掏出来几角钱，在供销社买几张最便宜的糙纸，用剪刀、菜刀或镰刀，粗手粗脚裁成豁豁拉拉、锯齿状的纸张，用针线大针脚缝住一边，便成了作业本，我也就算是上学了。

娃们不背书包，没有作业，每人必须在口袋里装一本“小红书”（毛主席语录本），或者自己喜欢的小人书。上学时，男娃大多斜肩挂一个铁环，或随手滚一个铁环，女娃大多装一个鸡毛毽子，或在兜里装个跳绳。

学校门口有一个用来晾晒粮食的公场，这里就成了娃们欢乐的海洋，有表演的、有献技的、有不服气一决高下的……，笑声不绝于耳。

三年乡村小学，最最难忘的是“学玩”，最最浓墨重彩的也是“学玩”，我们在“玩”中渐渐长大，渐渐懂事。至今，我身上好多特长，都得益于小时候“学玩”的成就呢！

夏天，我们结伴去村前洛峪河里玩水，大一点儿的做师父，小一点儿的当徒弟，自由结对，一对一教学。先由浅水一招一式学起，什么猪过江的“猪蹬式”、狗过海的“狗刨式”、猫过河的“摆尾式”等等，不一而足。随着玩水技能日渐娴熟，驾驭水的本领愈来愈高，猪狗猫的绝技也练得炉火纯青了，水花里常常飞出欢乐的笑声。

我擅长“顶牛”，一条腿蜷起来，双手抱成牛角的样子，两个娃娃一对一单腿对顶，酷似两个牛顶架，看谁先倒下，倒下者为输。“顶牛”运动，练就了很好的平衡能力，我也渐渐强壮起来。

后来，我顺利应征入伍，考入军校，成为标兵，学习“顶牛”功不可没。

我擅长“滚圈”，用一根辐条般粗细的铁丝，弯成一个圆圈，再用一根60公分长的木棍，在一头固定一个卡槽状的半环，卡在铁圈上推着玩，看谁推得快、推得稳、推得时间长。

有时候，烈日炎炎，比赛到了白热化程度，我就不管不顾了。鞋跑丢了，就赤脚推铁圈满地里狂奔；脚被石片划破了，就用一把泥土摸把摸把，全当无事人一样，依旧跑个不停。滚圈不仅给了我快乐，更练就了麻利的腿脚功夫。部队野营拉练，我总是率先跑在前头，成为部队的先头兵。

正是这些看似“不正经”的学玩，养成了受益一生的良好技能和不服输的品性，也造就了我的少年时代，虽然贫穷，但不缺幸福的快乐时光。

即便，几十年风霜雪雨过去了，从中得来的好处，不断成就着自己，受益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