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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影记》:安娜忍了家暴,忍了周围的鄙视,她自救也求救过,她的世界依然被突兀挂断

胡学文满怀爱与理解,构建起一条复杂而漫长的心灵隧道,深切触摸着多重角色身份中的生存悖谬和人性的尖锐划痕。环境铺设和心理刻画枝繁叶茂,丝丝入扣。既鲜活丰盈又真切感人,在非线性的跳跃式结构中,语感如精灵般跳荡传神,沉郁与灵动,舒朗与致浑然相融,敞开了汉语写作的一种诗性境界——第六届鲁迅文学奖颁奖词。

《逐影记》,收录了鲁迅文学奖获得者胡学文近三年来发表的五篇中篇小说:《去过康巴诺尔吗》《逐影记》《内吸》《白梦记》《丛林》。基本都是乡村底层小人物的琐碎生活,生活所赐本无新意,但胡学文却用质朴无华的直白之笔,在泥土地里让尘埃落定了一朵又一朵真相之花,展示出生活荒诞不经的背影是秘境。

《逐影记》用两条主副线在时间轴上交叉叙述,一条是马远夫妻,一条是安娜(一个是有着卖淫嫌疑的被拐妇女)和米东清(一个是不得志的离异中年警察,)。开着一间粉店的安娜,因为老公家暴,而找到警察米东清报警。两个原本生活中并无交集的小人物,因为家暴案而纠结在了一起。

马远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犯病时还用自制的弓箭,射死了邻居牛三余养了许久给孙女治病的鸡,面对不依不饶的牛三余,米东清和马远妻很是废了不少嘴皮子……于是,马远妻再出门干活时,只能交代外孙女豆豆盯马远、让马远看豆豆,相互监视彼此不准干惹是生非的闲事。

胡学文没有用“可怜” “可悲”二字,简单地诠释底层的无奈,却让文中的安娜,时时不经意间便透出令人怜悯的气息。

安娜之所以忍受一次次的家暴,而没有选择离婚远离人渣丈夫,是因为她前半生用皮肉换来的血汗钱,被这个家暴丈夫全部骗在手里……她之所以冒着被周围人厌弃,一次次向米东清求助,是因为她觉得米东清 “你和那个王八蛋不一样,你是警察,你不会这么冷酷的”,至少不像说出:“苍蝇不抱无缝的蛋,你盯住她,我就不信她没问题!就说她那装扮和做派,哪像正经女人?”小赵所长一样,带着有色眼镜里外里地歧视她……

“世界是内心的投射”。安娜一次又一次看似茫然无措的求助,无非是对米东清给予她的一丝丝温暖的贪恋,但事实却无情地回击了她,那一丝仅有的光亮和温馨也只是她的臆想……

米东清最终厌烦了她的“狼来了”,挂断了她最后的求救电话,“就那样挂断了她的世界,”安娜最终还是死于家暴丈夫之手,马远失去了女儿,豆豆成了孤儿,米东清心上则多了块重石。

《白日梦》讲了一对普通村民吴子宽与妻子杨红,杨红对待老实憨厚的丈夫总是蛮不讲理,面对自己过度宠溺的儿子吴然则一筹莫展,接二连三的陷入儿子打伤人,被车撞,欠人家钱,无数理由和借口要钱的骗局,他们总以为自己多做点儿子变好的梦,一切就可能真会实现,但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是重复做了一场又一场白日梦。

夫妻两因为儿子家徒四壁,心灰意冷下,放手让儿子自生自灭,吴然却真的杀了人。

爱子心切的吴子宽与妻子,想方设法筹钱营救儿子。在经历了亲戚邻居借钱的冷眼后,儿子的朋友刚子仗义出手相助,在夫妻两人战战兢兢地接受刚子的出力出钱……一番运作后,吴然竟然真的只判了短短几年。

出乎意料的判决结果,意外地让吴子宽成了他人眼里“上面有人”的代名词,借贷人孩子入学难、二舅的三儿偷牛被抓……等等难题都来找他解决。随着情节的铺陈蔓延,人的内心深处的原始本性也慢慢露出了真实面目。

吴子宽原本只是一只麻雀,却被无形的手扔到高空,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他只想落到地上,成为踏实的麻雀。

胡学文用几近白描的直白写作手法,描述着乡村普通小人物的日常生活,却在留白处打动人心。整个小说看起来乡村气息极浓,但是内容却充满悬念,推动着读者不停地探究。

《逐影记》文笔质朴而深邃,对乡村普通民众的人性繁杂和生命的张力有着独树一帜的思索,文字间充盈着人物命运不断纠葛的生活张力,着重表现人物精神实质的力量感和穿透力,从细节和小事件挖掘小人物内心的质韧。

胡学文说:“我写乡村文学未必就是现在的乡村,我可以往前推,可以写80年代的乡村,90年代的乡村,包括民国时候的乡村文化都可以写”。

胡学文毕业后回到乡镇任教,20多年的生活体验,让他对乡村生活既熟悉又亲切,他把自己的文笔倾诉的真情都留给了乡村文学,“我现在写中短篇,会写城市题材,但长篇我不敢轻易地写,因为我觉得写城市题材我的想象力会受限,还是写乡村更自然,更能发挥我的想象,也更容易有激情”。

作者胡学文,1967 年生,中国作协会员,江苏作协专业作家。著有长篇小说《有生》等5部;中篇小说集《麦子的盖头》《命案高悬》 等17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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