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坏消息上投注的交易员是网红股票的必要衬托。
编译 | 豆豆
编辑 | G3007
卖空（即赌股价将下跌）有一点很奇怪，即对于这种金融行为，很难在实体经济中找到类似对应情况。
买股票与购买吸引你眼球的商品没有太大不同。但如果你走过本地一家食品杂货店，发现一件让你反胃的商品（例如番茄酱口味的薯片），你不会站在过道上招手，告诉其他顾客这有多糟糕。你也不会试图把袋子压扁。你只会想“到底谁会吃这个啊”，不把它放进购物车，然后开心地走开。
在股市中，如果你认为某些东西很差劲，能够做的可不止于置之不理。你可以积极地寻找疲弱的公司或高价的股票，并试图从其价格下跌中获利。卖空是一种历史悠久的行为，曾被拿破仑判定为非法，但已被理所当然地认为是现代金融的组成部分。如果没有卖空的方式，对冲基金将无法对冲：这就像一种保险，即使市场下跌，组合里仍有能赚钱的部分。
但现在很多人痛恨卖空。很多深受个人投资者欢迎的Gamestop、AMC等股票，其共同点就是都被卖空者盯上了。这些Twitter和Reddit讨论版上自称“猿人”的交易者们认为自己组成了军队，并在与华尔街精英卖空者战斗。
实际上，这些网红股的粉丝们与卖空者间已锁定，形成一种象征性的关系。Gamestop、AMC等股价之所以涨上天的部分原因，就是狂热的交易者团体认为，有机会通过战胜对冲基金的空头压注来赚钱。
要弄清楚原因，首先要理解卖空的机制。以Gamestop为例。在年初股票暴涨前，对冲基金和其他交易商都不看好这家视频游戏零售商。这并不奇怪：实体店在疫情前就已经受创了，Gamestop主要产品（数字产品）越来越多地通过互联网销售。为了做空该股票，空方需要从大型货币经理等处借入一些股份，并将其卖掉。此后，他们要将这些股票买回来并归还。如果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即股价的确下跌了，就能赚取买卖价之间的差额。（交易商也可以通过期权合约等方式做空。）今年1月，Gamestop流通股票的140%都被卖空交易关联了，原因是同一股份可被借入、卖出、再重复向新股东借入。
由于卖空的出现，使股票的卖方增加，形成使股价下跌的压力。所以对于股价看多一方来讲，自然觉得卖空者在针对自己。事情的反面是，对于股价乐观者也能够伤害空方，甚至从中获利。所谓的空头挤压就是指股价上涨过多，以至于空头被迫从交易中退出。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把借入并出售的股票买回来，这种购买行为会把股价推得更高。Gamestop股价在1月份令人惊异的螺旋形涨势可能就来自于空头挤压。近期电影院线AMC的上涨也可能源于一次空头挤压的尝试，即网红们试图集结部队，打击共同敌人。对冲基金试图从标志性企业的经营困难中获利，而个人投资者们则以牙还牙。
另一方面，华尔街专业人士则把卖空看做金融版图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们认为金融市场不仅是可以买东西的食品店，而是发现正确价格的一种工具。卖空也增加了观点输入。没有空方，对于某公司持有观点的就只有想要买入的人，或者是想要退出的现有股东。
卖空将可能持激进怀疑论的人引入到对话中。他们并不持有该股票，也不想持有，但仍能指出该股票被高估了，或者有些情况不太对。他们甚至可能会公开批判某只股票，导致其股价下跌。Bloomberg Intelligence的市场结构研究主管Larry Tabb指出：“卖空一般对于市场来讲是很正面的事，能够奖励人们就公司在说和在做的事情提供信息”。
以Lordstown Motors Corp.和Hindenburg Research为例。Hindenburg公司会在线发布其可能会做空股票的报告。今年3月，Hindenburg指控Lordstown公司发布虚假信息。6月，Lordstown首席执行官Steve Burns和另一名高管突然离职，同时董事会承认公司发布的一些信息有误导性，导致股价一度大跌20%（Lordstown仍否认Hindenburg多数具体指控）。
近期，在Hindenburg发布质疑报告后，在线体育博彩公司DraftKing Inc.的股价剧烈波动。DraftKing对Hindenburg的指控进行了辩驳，声明该分析报告“是由做空DraftKing股票、有动力打压股价的人撰写的”。Hindenburg在报告中披露持有该股票空头仓位。
质疑者们指出，卖空者的动机并非买方动机的简单镜像。压注股票或债券下跌的潜在收益是有限的（价格最多跌到0），而只要价格继续上涨，其潜在损失理论上是无限的。所以卖空方不能像巴菲特那样在交易后坐视不管，只要等待全世界认同其观点。在2020年7月以3.85美元做空Gamestop的基金最多每股也就能赚3.85美元，还要扣除借入股票成本。但如果一直持有该头寸到今年6月21号（实际可能性不大），空方将每股亏损196美元，再加上成本。
这种非对称性使做空就像拿电锯玩杂耍。这助长了怀疑论，即有些做空者愿不择手段确保胜利，可能在幕后操纵市场，或者对公司泼脏水。6月21日，房地产公司Farmland Partners Inc.声称已与Quinton Mathews达成诉讼和解。做空者Mathews发布了匿名博客文章，致使Farmland Partners的股价大跌39%。他在声明中宣布，自己的文章“包含着不准确和错误的指控”，并将其撤回。
当然，很多大型投资者都夸奖自身持有的股票，这可能使其股价上涨。你每天在财经电视节目或商业新闻的引述中都能看到这些。但空方也许有一个额外的心理优势可以利用。根据2008年Psychological Bulletin上发表的研究文章，人们有“关注、学习和使用负面信息远多于正面信息的倾向”。在投资方面，这意味着人们也许会更关注负面信息。不管你是否喜欢，一个贩卖恐惧、不确定性和焦虑的空方卖家，可能比宣扬正面消息的乐观多方更能吸引眼球。
空方卖家给记者带来了天赐良机。与你通常看到的经纪商平淡的研报相比，由于空方认为自身掌握了尚未被广泛接受的独特见解，他们更愿意对一家公司发表辛辣的言论。他们的话更朗朗上口，写进文章里也更易读，会使人们认为记者与空方是一伙的。实际上，空方卖家获得的不成比例的高关注度，主要是由于只有他们提出了不同意见。空方卖家曾帮助记者发现欺诈，如安然的经典案例。但他们也经常利用新闻媒体最深刻的偏见，也就是追求趣味和媚俗。
空方还有一种更脏的方法来钻体系的漏洞，也就是卖出他们没有实际借入的股票，这种行为被称作裸卖空。通过这种行为，空方能够给股价下跌施加比市场允许范围更大的压力（因为有时借不到足够的股票），同时避免高额借入费用。美国SEC（证券交易委员会）2008年禁止了裸卖空，但在Gamestop的第一轮波动中，社交媒体上充斥着裸卖空的传闻。
1月底，美国SEC公布的数据显示，价值3.59亿美元的Gamestop股票被认定为“交割失败”。也就是说，一大堆股票没有按时交给买方。在Reddit WallStreetBets论坛上，人们将此视为裸卖空的证据，因为你无法交割并未持有的股票。当然，还可能有其他听起来更平淡的原因，例如管理延迟也许可以解释为何有时股票处于僵尸状态，Gamestop股票的疯狂表现使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美国SEC网站上的免责条款显示：“交割失败可能发生在做多和做空交易中，并有几种可能原因”。“交割失败并不一定是卖空造成的，也不是违规卖空行为的证据”。
对于卖空的一种更微妙的批评是，这有违投资者应从所持有企业的长期发展中受益的理念。共同基金和养老基金持有很多股份，并有可能持有很多年。讽刺的是，这些也经常就是空方借出对公司发动攻势的股票。
对于那些大基金来说，借出股票收取的费用提供了一种相对安全的收益来源。但日本的政府养老投资基金在2019年出人意料地站出来，反对这种行为。这家1.7万亿美元的基金当时的首席投资官Hiro Mizuno宣布，不再将其持有的外国股票借给卖空者，并告诉Financial Times“他从未遇到过一个有长期视野的卖空者”。借出股票还可能削弱大型资金管理人在鼓励公司落实环保、社会责任和治理方面的最佳实践方面的努力。该日本养老金公司打击卖空综合症的行为当时获得了特斯拉CEO Elon Musk的赞赏，他多年来始终与特斯拉的卖空者缠斗。Elon Musk发出推文，说该基金的决定是“做正确的事”，“卖空应该违法”。在离开政府养老投资基金后，Mizuno加入了特斯拉董事会。
监管者对于卖空的观点是，透明度能够解决绝大多数问题。在5月6日听证会上，当被问到所持观点时，SEC委员Gary Gensler很谨慎，没有建议在卖空方面增加任何新的限制。然而，他表示也许有必要针对卖空头寸加强数据披露。
卖空不仅仅是为了投机，而是深入嵌入了货币管理的工作机理。例如，对于基金管理者来说，空头仓位可以降低风险。基金管理者被要求重仓航空公司股票？做空连锁酒店也许可以降低航空公司股票下跌的损失，因为这两个行业的股票一般同向变动。
StoneX Financial Inc.股权部主管Jacob Rappaport指出，做空是自由市场制衡系统的半壁江山。没有做空，估值就成了无本之木。“做空者用美元投票、投入资金显示了坚定信念，帮助个人投资者找到真实价值”，他指出，“取消做空投资的机制并不会带来更有效的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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