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丨玉米与青衣的极其相似之处

书名：青衣

作者：毕飞宇

豆瓣评分：8.1

我的评价：★★★★★

文：Artemis

这本书收录了《玉米》和《青衣》两个中篇。一个讲的是村支书家风光的大姑娘玉米，一个讲的是传奇般的青衣筱燕秋。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两个女性虽然生活环境、社会角色都不同，却依然有很多相似之处。

众 人 瞩 目

两个姑娘都是在“众人眼里”登场的。玉米是帮着母亲照顾难得的弟弟、又当家又当妈的能干姑娘；燕秋是年纪轻轻就能唱A角、成为剧团宝贝的戏剧演员。她们都是得到某种社会价值观高度认可和赞赏的。

玉米有地位，她爹是村支书，现在家里又添了男丁，一家子都扬眉吐气；玉米又勤劳肯干，几乎是任劳任怨，妈妈悠闲地倚在门口嗑瓜子，玉米则贴心地做饭洗衣带弟弟。在村里人眼里，她是个好女儿，好姐姐，将来也一定是个好媳妇。

燕秋呢？她太美了，她太有天赋了，她唱嫦娥，仿佛自己就是嫦娥，连剧团的老前辈都甘愿退居B角，把更大的舞台让给她。

怀 有 执 念

通过“众人”视角看到的这两位姑娘，几乎是完美的。可作者紧接着跳进了两位姑娘的脑子里，读者立刻就意识到，这两位温柔美丽的姑娘心里，也有着近乎可怕的执念。

玉米的执念是她爹，她那个到处乱搞的爹。可是她没第一时间跟爹明着干——那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了。她要臊的是和她爹搞的村里的女人。在村里人眼里，这位大姑娘无非是抱着金贵的小弟弟，一边履行长姐如母的义务，一边参加村里女性日常的社交活动——闲聊；可玉米的目的不这么简单，她要专抱着弟弟去拜访她爹的那些女人，就要不动声色地夸赞弟弟，让那些女人无话可说，无法做人。

燕秋的执念是戏剧中的人物，她觉得自己就是嫦娥。有一次，老前辈终于唱了一场嫦娥，反响很好，可她在后台遇上谢幕后的前辈，居然向人家泼了一杯热水。剧团的人都觉得燕秋这是年少气盛，一时嫉妒，诚心给前辈道个歉就罢了。可燕秋觉得自己不嫉妒，嫦娥本来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嫦娥，就是没道理要别人到台上去。

悲 剧 结 局

因为太见不惯父亲和村里女人的做派，玉米在结婚这件事上，心气是很高的。她出身好，又漂亮，她要门当户对的爱情，也要忠贞不二的爱情。和当飞行员的彭国栋谈了一场恋爱，玉米对自己的爱情太满意了，她想以优雅的姿态从这个村里嫁出去，从她不靠谱的爹身边离开。可越是要摆脱父亲的影响，就越是难摆脱。由于一系列变故，彭国栋向玉米提出了分手。最终，一直希望自己与村里人不同的玉米，不得不和那些她看不起的女人一样张开双腿，把自己给了一个像她爹那样的男人。

燕秋呢？她一度以为，自己的执念已经被柴米油盐的生活磨平了——要不怎么徒弟因为觉得戏少，执意要去做主持的时候，她能那么决绝地说出“你来唱A角，我给你唱B角”呢？不仅燕秋，可能读者也以为，这一回她是真的甘愿退居幕后，把光鲜留给新人了。可事实不是这样的——当一名大老板表示要出钱给剧团，请燕秋出山唱嫦娥时，燕秋唱了一场，这一唱，燕秋又觉得嫦娥就是自己，自己就是嫦娥了。她霸住了舞台，她一场都不能让给徒弟，即使她刚做了人流，下体流血不止。可最终徒弟还是得到机会亮了相。燕秋已经没有体力朝徒弟泼热水了，但她决定用一种极端的方式让所有人知道，她，只有她，才是嫦娥。

社 会 因 素

玉米和燕秋都是可悲的。她们平静温柔的外表下，心里的算计多么缜密啊，一点一滴，就是希望自己能过得好一点，走得再远一点。可是很多事情是由不得她们的。在周围人的眼里，女人年纪大了，就“掉价”了；掉了价，再往后的事情自己就没什么自主权了。或许在那个环境下，每一名女性的命运都大抵如此；可玉米和燕秋不一样，她们曾经是完美的姑娘，她们曾经有过自主权，曾经风光过、有过把握自己命运的错觉，这样一来，失去后的心理落差就更大了。

若完全冷眼看，玉米和燕秋都是有缺点的。玉米一边希望自己跳出那个人际关系混乱的乡村，一边却严格遵守着它的规章制度：她为母亲生了弟弟而骄傲，为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而骄傲。燕秋只看得到自己的风光，只想得到自己的得意，几乎完全不顾剧团里其他人的感受和想法，年轻时如此，中年后依然如此。或许可以说，两个姑娘都“虚荣”，这种虚荣不特别强烈，但是每天编织一点点，慢慢也就结成了束缚她们的茧。

然而毕飞宇的描写让我们对两个姑娘心生同情。的确，她们虚荣，她们不是所谓独立自强的新新女性，可是她们不是比身边的其他人多走了几步吗？她们被执念逼上了一条与自己理想背道而驰的路，只是她们自己不争气吗？偷看玉米信件、假装玉米给彭国栋写信的村民，只管生不管养的父母，潜规则燕秋的烟厂老板，为了剧团能重新开演不惜一切代价的剧团团长……如果当时这些人采取不同的行为，玉米和燕秋的命运会不会就不太一样呢？

注：除图书封面外，其他插图均为电视剧《青衣》剧照。

喜欢本文可赞赏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