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丨主人公令人难以共情，但这是本好书

书名：深夜小狗神秘事件

作者：[英]马克·哈登 

豆瓣评分：8.2

我的评价：★★★★

文：Artemis

（本书评作者读的是该书英文版，故文中所有人名以及部分引语保留英文。——编辑注）

Mark Haddon是英国一名童书作家，但他的这本小说主要是面向成人读者的。故事以Christophor Boone的口吻讲述，他是一位15岁的阿斯伯格少年。在他看来，“破获邻居家宠物狗被杀案”是这个故事的主线，但实际上，他的讲述也牵扯出了他身边成年人复杂又无奈的生活现实——不过这个情感疏离（emotionally detached）的孩子对成人世界这一地鸡毛有着非常独特的体验。

我的很多同事推荐这本书，认为它是理解阿斯伯格思维方式的很好切入点——毕竟我们工作中接触的包括阿斯伯格在内的孤独症学生的确不少（本书评作者在国外学校任职——编辑注）。Christopher表示将来要读数学或物理，或数学和物理双学位，这个和我“理工科遇到的孤独症学生比文科多”这一现实体验不谋而合。

Christopher的思维有几个非常显著的特点：

1）非常善于观察，对细节的记忆力很强。这一点类似福尔摩斯，而且故事开头他在发现狗狗被杀死之后对细节的描述方式，也和柯南·道尔笔下这位侦探非常相似。

2）非常执着于细节和秩序，如果沟通时对方缺乏细节和秩序，则会拒绝沟通。比如，如果妈妈让他闭嘴，他会因为妈妈没有说闭嘴多长时间而不遵守。

3）在不牵涉他人情绪、动机、态度等的情况下，具备很强的逻辑推理能力。比如在分析谁可能杀死狗狗和离家出走时梳理可行的选项时，他都能在不借助纸笔的情况下在头脑里列出所有可能性并加以分析排除。

4）在牵涉他人情绪、动机、态度等的情况下，基本不具备推理分析能力，或者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是需要考虑的因素。还是故事开头狗狗被杀的时候，他跑到邻居花园里抱起狗狗，邻居女士看到后大声尖叫，叫来了警察。虽然Christopher对邻居和警察的一举一动以及穿着都有非常细致的描述，但是他并没有意识到邻居尖叫是因为怀疑自己杀了狗，也没有意识到警察来意味着自己可能陷入了麻烦——相反地，因为喜欢警察， 他甚至在整个配合调查的过程中都是非常开心的（但警察并不开心……）。

5）对他人的行为会做出相对单一的价值评判，不会充分考虑对方的情绪、动机等，自己对这种行为的情绪和行动反应也相对单一，持续时间较长。得知父亲在母亲离开的事情上欺骗了自己后，Christopher不但惧怕父亲、一心想要离开，而且随时准备着瑞士军刀，一旦父亲靠近就刺向他——而读者大多会综合分析情境和父亲的动机，对父亲产生共情和理解。

6）无法接受隐晦表达，包括俚语、俗语、暗喻等，信息必须非常明确、直接才能接收。比如涉及到钱，如果对方说的不是pound，而是俚语quid或者直接省略单位，Christopher就无法立刻明白对方是在谈钱的金额。

对读者来说，这并不是一本很“好看”的书，经常让人感到同理心错位。自述性的文字往往容易让读者对叙述者产生同理心，可是虽然Christopher也会说出自己做出特定行为的动机，虽然我能理解这些动机背后的逻辑，但却很难不产生抵触心理，比如Christopher被陌生旅客从铁轨上救上来，却因为不喜欢被人抓肩膀而对旅客喊叫甚至抓挠。

我对Christopher的人际关系亲疏也不总能完全感同身受。比如Christopher丝毫不埋怨选择离开的妈妈，而我虽然能在特定情节中对这位母亲产生理解，但对她的做法整体上是不太赞同的。而Christopher在故事后半段非常抵触、恐惧的父亲，却让作为读者的我非常同情——他不是完美的人，甚至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但考虑到他作为“人”正在承受的各种“痛苦”，他也算是非常尽职的父亲了。

那么这本书对于了解孤独症人群到底有多大帮助呢？我觉得前面总结的Christopher的思维习惯里，有一些是共性的，比如过度关注细节（这一点ADHD/ADD的学生也会出现）、无法理解隐晦表达等。反映到日常生活中，就是在帮助这类学生的时候，无论是问题还是建议，语言都必须明确而精炼。但就像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一个孤独症个体也是截然不同的。更何况阿斯伯格属于高功能孤独症，书中Christopher的逻辑和语言能力并不能代表大多数孤独症孩子。我觉得比“现象”更为珍贵的，是读这本书时候的情感体验：那种贯穿始终的错位和陌生感。这是Christopher对世界的感受，也是我对Christopher叙述的感受。如果有一天，我的想法能从“Christopher真叫人受不了”转变到“Christopher这么做，我要怎样应对”，那也是我的成长了。

注：图一为《深夜小狗神秘事件》封面，其余图片均为《深夜小狗离奇事件》舞台剧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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