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雪野

     意识从睡梦中醒来，还不想睁开眼睛，耳朵却先听窗外的声音。鹅毛大雪已飘洒下了一天，寒风呼啸着劫掠而过，没听见雪花扑簌簌落下的声音，想来雪已停了。小小的我，想着外面有一个冰清玉洁的世界，心里莫名喜悦起来，想着要赶快起床去外面玩。这场景这回忆温软而又熨帖，时光的帷幔被一双无形的手缓缓拉开。
    留存在记忆里的冬天，常常寒风呼啸，大雪封门，屋檐下垂着长长的冰凌，水缸里结着厚厚的冰。每天早起的母亲，用小斧头吭哧吭哧地凿冰取水生火做饭。每当听见这些声响，我就朦朦胧胧地醒来，却闭着眼睛装睡，赖在温暖的火炕上。
    停电是经常的事，母亲就起身披上棉衣，点燃窗台上的煤油灯。起床后的母亲，端起煤油灯，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我就开始猜测母亲会做什么早饭，是熬了玉米粥还是小米粥，炖没炖小咸鱼，是用猪油炒萝卜条还是用花生碎拌辣菜丝……
    在风箱的呱嗒呱嗒声中，大黄猫醒过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用毛茸茸的脑袋柔顺地来回蹭我的脸，我常是逮过它来，抚摸它几下，再顺手塞进被窝，用它来暖脚。懂事的大黄猫仿佛知道我不想起床，复又偎依着我躺下，于是，我俩一起再眯上一小觉。
    再次醒来，玉米面饼子的焦香，煮地瓜的甜香，小米粥的馨香，混杂着菜肴的油香，在屋子里飘散开来。母亲早已把我的棉袄棉裤烘暖和了，掖在被角下。父亲正在院子里用大木锹赶雪，清出一条走道。我赶紧手脚麻利地起床，我喜欢下雪天，喜欢堆雪人，喜欢和小伙伴们打雪仗，喜欢带上家里的黑狗赛虎去雪地里玩……
    农村的土路化雪后会泥泞，所以院子里、门口的积雪都得用手推车推出去，清理到村东头的水沟里。常是父亲在前面赶雪，我拿着扫帚跟在后面清扫，赛虎撒着欢东跑西窜，在雪地里留下它的梅花爪印。一会工夫，我的小脸蛋冻得红彤彤的，父亲就会用少有的慈爱的声音吩咐我：“回屋里暖和一下再出来。 ”
    犹记得，每到放了寒假，我把大红的“三好学生”奖状往墙上一贴，薄薄的一本《寒假园地》早早写完，就像父母上交了公差一样，其他的时间，都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耍了。从屋檐下折一根长长的冰凌，或者从水缸里凿一块厚厚的冰，用牙齿咬得咯嘣脆，哪里还有人管过卫不卫生凉不凉肚子。三五个小伙伴，跑进学校校园的操场，开始你追我赶嘻嘻哈哈地打雪仗。一团雪迎面掷到脸上爆开，哈哈笑着用手一摸，再调皮地用舌头舔进嘴里些。捞起雪团，奋力追赶，把一团冰凉的雪塞进她的脖领下。看她先是跳着脚抖衣服，接着哈哈笑弯了腰，后来干脆在雪地里打了个滚，站起身来扮个雪人，复又来追你。
    男孩子常有人在下雪天搭了木头梯子，攀到屋檐下掏麻雀。大雪覆盖了世间万物，麻雀们寻不到吃食，急得在屋檐下的窝里溜进溜出，于是胆大的男孩子就想掏几只麻雀烤了吃，尽管想象很美好，却屡屡所获甚微或一无所获，掏麻雀也就成了一场游戏。那时的孩子们，总是喜欢为自己编织一些生动而又有趣的故事。
    几个小伙伴约着一起下河溜冰，先在河边用脚试探一下，若冰层结得厚实，确认安全，就一个挨一个地下到河面去溜几圈。若冰层还没碎裂，胆子就大起来，排成一长串玩起老鹰捉小鸡。小鸡被捉，母鸡滑倒，老鹰摔跤，状况百出。寒冷的冬天，小伙伴们玩得兴高采烈，头顶冒汗，热火朝天，那样的欢乐现在真的是遍寻不到了。
    童年的记忆带着让人难忘的色香味，带着悦耳的声响，一直鲜活在脑海里，不曾丢失也不会遗忘。小时候的冬天，伴随着雪花的飘洒，留存在一个心地纯净好似白雪一样的孩子的心里。儿时的欢乐，何其之多，数不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