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前尘今世未了情
userphoto

2022.06.25 四川

关注

18岁到22岁,我一直重复地做着同样的一个梦。梦里,我回到了我的前生。

前生,我是那位大唐的女子,生在江南一个官宦人家,父亲是朝廷的一个文官,母亲是一个贤良的女人,我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少女的我花容月貌,纯真羞涩。

向北方是父亲为我请来的先生,专门教我抚琴。北方有一双细长白净的手,它们是温柔、灵巧的。北方所奏琴曲时而如高山流水,时而如青霄鹤鸣;时而悠扬舒缓,时而低沉悲怆。我被他的琴曲所惑。

我更被他的人格所惑。他是深沉、清高的,他是博才多学的。他如兄如父。我为他痴迷,为他心醉。

好像是又一年的江南三月,这是人间最美的季节,草长莺飞,柳绿桃红。这时,我和北方已是有婚约的人了,我已准备好了做他的新娘。只是梦里,我已忘记了前生我们相爱的细节,只知道我爱他已刻骨铭心。

出事的那天无风无浪,无任何预兆,无任何缘由,我和北方同坐的船沉入湖底。我们要乘船去哪里呢?去对岸置办我的嫁妆吗?还是他带我去遥远的他的故乡,带我去拜见我那未曾见过面的未来的公婆?我无从忆起。我只记得北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婉儿,别怕,有我呢,抓紧我的手……

我对前生的记忆就定格在17岁的那个春天了,梦醒之后,我知道我的前生是溺水而亡的,我是由前世的水鬼投胎来到今世的。我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从小就怕水了。今世的我生于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上有哥姐,我是家中的老小。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华北大平原,没有我梦里的水乡。普普通通的我在这普普通通的家庭里默默无闻地长大。我又矮又瘦,一头稀疏的黄发,被扎成永远的马尾式。16岁初中毕业考上了师范。19岁师范毕业,分在家乡一所小学里做了一名语文教师。在同事们的眼中,我是一个高傲、不合群的人,甚至有些神经质,我无所谓。我用笔名“婉儿”——那个属于我的前生的名字发表过一些清丽忧伤的小诗文。我想北方看到“婉儿”的文章他会来找我的。

我知道,北方一定在今世等着我,等我做他的新娘。无数个夜里梦里,我听到他弹着琴唱着歌,他说,婉儿啊,别忘了我啊,神度我到今世,只是为了找到你啊。可是,北方他在哪儿呢?我怎样才能随着琴声、随着歌声来到他的身边呢?我怎样才能穿越唐诗宋词、穿越千年的时空隧道、穿越沉沉的夜色找到他呢?我只有请求神的帮助了,神啊神,求你让我在今世遇到他吧,只要能够遇到他,任何的艰难困苦我都不怕啊。只要能够遇到他,我宁愿梦断天下所有的路啊。北方啊,我要等你,千年如一日悄悄地等你,为你守心如玉、为你守身如玉。

在我22岁那年的春天,市里举办了一次青年作家创作座谈会,邀请了全国著名的作家、编辑、文学评论家等近20人出席座谈会。我和本市的近80名业余作者坐在市招待所那间宽大的会议室里,等待着专家们的到来。他就在那个时候出现了。一身纯白的休闲服饰穿在他身上是如此洒脱、到位。站在那帮老头儿老太太中间,他是如此年轻如此神采飞扬。

我定定地望着他。他是谁?为什么如此陌生又是如此熟识?我有片刻的恍惚。

电石火光中,我认出了他!北方啊,北方,我前世的情人!北方,我说过的,今生无论你以何种面目出现我都会认出你的。苍天终于没有负我。

一切恍若隔世,恍若那个永远也做不完并且总是重复的梦境。泪眼朦胧中我看到了那些尘封的岁月中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种惊悸的疼痛划过我的身心。

当我意识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时,我不好意思地瞅了瞅左右,好在别人都在用心听专家们的理论讲解。我静静地退了出来。

座谈完了,合影完了,离聚餐还有一段时间,那群女诗人女作者们围着那个上了岁数的著名的军旅作家,要他签名,同他合影。我茫然四顾。

他朝我走来,伸出那双修长的手。

“你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想你一定就是婉儿了?”

我点头,同他握了握手。他的手是温暖的。

“你是北方吗?向北方。”

“噢,对不起,我是秦飞扬。《XX文学》编辑部的。昨天刚从北京来。”“我读过你的几篇散文,像《幸福有时很苛刻》啦,《梦里花开又花落》啦,你写得挺不错的,文笔挺美的。”

虽然他不承认但我已认定他就是向北方的转世。他已忘记前世的爱情了吗?隔年的种子还能发芽吗?何况这中间已是千年的时空啊。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请你吃顿饭。”

我点了点头。我们避开热闹的人群,走出宾馆,在附近找了一家干净的小餐馆坐了下来。这家餐馆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今世缘”。

我们就这样相遇了。我们在一起不谈各自的生活,不谈文学,不谈爱情。我们就这样静静地面对面坐着,心望着心,眼望着眼。在他满眼深情地注视下,我会默默地低下头来,泪流满面。北方,我爱你,可是,我却不敢说。

三天的座谈会匆匆而过,离别的那个下午,我们在宾馆门口道别,他送我几本他们编辑的近期的《XX文学》,最后,他把一张卡片放到我的手心,上面写有他的家庭地址、单位地址,家庭电话、单位电话、手机号码。甚至他还写了在北京下车后坐几路车,再转几路车才能到他的家,到他的单位。他说,婉儿,别忘了我啊。

都说爱情是一种病。而我从一开始就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春天的一别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可是我却无一刻不在思念他。好不容易捱到放暑假,我给家里说去北京看我的旧时同学,不管家里同意不同意,我便匆匆地坐上了开往北京的长途汽车。

我在他居住的小区附近徘徊,我不知道该不该打他的手机,告诉他我已来到北京,或许他早已把我忘了。

已是华灯初上,我茫然无助,在这陌生的人群里,在这遥远的异乡。

“婉儿,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知道是我的痴情感动了上苍,让他在茫茫的人海中再一次发现我。

我在他的怀抱里已是泪雨纷飞,他把我搂得紧紧的。

他的家是宽敞的三室两厅,温馨洁净。我看到了他们的结婚照,他的妻子漂亮时髦。我又羞又窘,泪水再一次流下来。我好傻啊,我竟不知道、竟没想到他已经结婚了,我甚至不知道他多大岁数,二十几岁还是三十多一点儿?我只认定他就是那个从前世到今生,一直苦苦等我恋我的向北方。可是,你是北方吗?北方啊,命运之错,今生我还是来晚了。

他坐在沙发上,抱着我,轻拍我的背,等我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他说,婉儿,我喜欢你,我爱你。好多年了,我常常梦见你。我自小就生活在北方,可是,多年来我的梦里一会儿是江南的水乡,一会儿是平原上的村庄。在江南,我是一个琴师,教一个叫婉儿的小姑娘抚琴;在平原上的村庄里我又是一个牧童,那个小小的、瘦瘦的、扎着两根黄毛小辫子的小丫头是我的小恋人。而那两个小姑娘却都是一副面孔啊!婉儿,你那双眼睛是那么纯真、善良,走到哪里,我都会认出你来。那次笔会,我终于解开了缠绕我多年的梦之谜。婉儿啊,遇见你,我真的完了。

我惊愕,冥冥之中,真的有神灵。

他吻我,这是我的初吻,22年来,第一次被人如此爱着,我们拥吻在一起,热烈而缠绵。

他抱我走进卧室,放在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我茫然,我无力挣扎。他轻轻地,一件件退去了我的衣衫。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只为了今生的一次拥有。

一阵儿撕裂般的痛,我咬着牙,不敢出声,甚至不敢有痛苦的表情,我怕他笑话我。我只是紧紧地抓着他的后背。

当他从我身上下来,当他看到我身下床单上的点点落红时,他抱着我,哭了。婉儿,对不起,婉儿,原谅我。

他把我搂在怀里,我抚摸着他的头发,我们的泪流在了一起。

第二天,他白天去上班,我在家里看书,晚上,我们做爱。我依然痛。他的妻子是某家旅行社的导游,带团去黄山了,很快就会回来的。我们只有三天时间。

第三天晚上,我不再疼痛,我热烈地迎合他,我品尝了爱情的甜蜜与芬芳,我一会儿哭着骂他是臭流氓,害我失身,一会儿又笑着搂紧他,一次次地要他。我对他说了关于我的前世的那些梦,说我对他多年的痴爱。北方啊,要我吧,要我吧,我是你的女人,前世是,今生还是。仿佛明日一别就是永别,我们透支着体力,透支着爱情。

开学不久,我知道自己怀孕了。那时的我真的是又惊又喜,这是我和北方的爱情结晶啊。好在没什么妊娠反应,我又长得瘦小,倒也没引起家人和同事的怀疑。

暑假开学一个多月,又放秋假了。我坐上了北去的列车。我想给秦飞扬一个惊喜。

当我在他们楼下的小花园中看到那一幕时,我真的骇了一跳。秦飞扬正用轮椅推着他的妻子散步,他的妻子依然漂亮时髦,但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忧伤。秦飞扬苍老了许多,满脸的疲惫。不知他的妻子说了一句什么,他停了下来,为她重新系好了丝巾,又整了整她的裙角。她是一个爱美的女人。他凑到他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她苍白的脸上绽开了一朵笑靥。他推着他远去了。

我怔怔地站在那棵高大的花木后面,没有泪水。我浑身颤栗着,我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一瓣一瓣,飘起来,沉下去,痛啊,痛啊。

谁的错,谁的错啊?今生让我等到他,遇到他,又失去他。什么前生,什么今世,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啊。谁让你犯傻,谁让你犯贱,这是你罪有应得啊!

毕竟孩子是无辜的,我不想伤害她。我想生下她,什么世俗偏见,可畏的人言,我无所畏,走一步说一步吧。秦飞扬,我恨你!虽然你骗了我,但是毕竟我还是爱着你的。

那个周末,我去县医院给一个生病的学生补课,骑车回来时已是傍晚时分。在那条乡间土路上,我被一个骑摩托车的人撞倒,那人看见我从车子上摔出去,他不但没有停车,反而加大油门,跑走了。我恍惚看见那人戴着头盔,穿着破大衣,仅有的那点儿潜意识让我瞅了一眼他的车牌号。

我看到汩汩鲜红的血从我的身下流出来,慢慢地淹没我,一如千年前淹没我的湖。只是,那时,我的身边还有北方啊,而现在,我只能孤独地走了,不,我不愿意带走我那可怜的孩子啊,她是我那贫瘠的爱情啊。没有痛,没有恨,没有泪水,我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朦胧中,我看到了前世的自己,那架古老的伯牙琴前,我朱唇轻启,玉臂轻抒,纤纤玉手,还有那美仑美奂的旧时衣裳……我看到了繁花落尽后蝶儿寂寂地舞啊。

当我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洁白的病房里,床边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他正用一双关切的眼睛注视着我,“啊,你醒了,你可醒了!”他孩子一般兴奋地叫了起来。

是他救了我,他叫张大勇,是城郊的一个菜农,开车去乡里送菜回来时看到了被撞伤的我,把我送到了医院,并帮我报了警,在交警大队备了案。

我的左腿骨折了,腹中的胎儿没能保住,我为此大哭了一场,上天为什么如此待我?孩子是无辜的啊。

流产的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面对父母家人的训问,面对别人兴灾乐祸的探询,我想说出一切,爱情没了,孩子没了,我一切都无所谓了。谁知张大勇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替我扛下了一切,他按住了我的双手,让我别说也别动,他说,孩子是他的,等我出了院后,他就娶我回家。家里人虽然疑心重重,但也没再追问什么,毕竟是在医院里,人多眼杂啊。

以后的日子里,大勇便以准丈夫的身份跑前跑后,医药费他抢着付,营养品他大包小包地往回买。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我无言,只有流泪。那天,他坐在我的床边,问我:“王老师,你感到委屈吗?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小菜农,我配不上你,我不会让你为难的,等你养好病出院了,我不会去烦你的。”我流着泪,拼命摇头。

听大勇说,他家中有一双年迈的父母,他有一个妹妹在北京上完大学就在北京上班了,并已在那里结婚成家了。他当年考上省内的一所大学了,只是看看家中父母已上了岁数,小他一岁的妹妹也要高考了,他毅然收起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把上大学的机会让给了妹妹。现在他有好大的一片蔬菜大棚,这几年,靠科学种菜,不仅供妹妹读完大学,自己也盖起了漂亮的新房,买了农用汽车等。

我出院了,撞伤我的人也找到了,他受到了应有的处罚。那个星期天,张大勇用摩托车带我去了他家,一进他的卧室,我惊呆了:北边墙上有几幅钢笔画的工笔画,有一个标题《婉儿的故事》:年轻的渔夫出海打鱼时救起了落水的婉儿,婉儿日日想念她的恋人,她的恋人与她一块儿落水的,渔夫无论怎么努力也没能为她找回她的恋人。后来,婉儿嫁给了渔夫,做了渔妇,渔夫去打鱼,渔妇在家晾鱼干,补鱼网。多么熟悉的一切啊!这是属于我的前生的故事啊,是我把它搁在记忆的最深层了吗?在我年轻的生命里,我还没来得及记起吗?

这是我画的,张大勇说,几年来,我老是重复地做着这样一个梦,我根据这个梦画下了这几幅画,我在等着我的婉儿。他说,婉儿,嫁给我吧,做菜农的妻子吧。他说,他读过我所有的作品。他说,你是咱们这里的名人,经常上报纸、电视的,他早就熟悉我的一切。我说,我不是你的婉儿啊,我是王玉洁啊,我配不上你啊。他说,好婉儿,嫁给我吧,我爱你。

我未置可否。我们开始了交往,周六、周日他会来接我去他的菜园。好大的一片菜地啊,有十几亩,那里既是菜园,又是花园。黄瓜在架上,顶着花儿带着刺儿;西红柿长在棵上,红圆圆的脸儿像极了初恋的少女;豆角长得真好,丝丝蔓蔓,缠缠绕绕,牵手一生。围着菜园一周,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菊花、月季、芍药、山药花、指甲花,虽不名贵,但是姹紫嫣红。我帮他浇水,看涓涓细流流过沟沟垄垄,我的心是舒展的;我帮他摘菜,黄瓜的刺会扎了手,豆角花会落满了头。我如忙碌于花间的蜂儿,劳作中,我是快乐的。大勇把一筐筐打理整齐的菜搬上汽车,然后送往城里的各大饭店和蔬菜超市。

大勇年迈的父母很是疼爱我,他们待我如女儿般,他们变着花样儿给我做各种好吃的,各馅的饺子,各种口味、各种做法的面条。夕阳西下,我们走进他那宽大美丽的院落,他那慈爱的妈妈会笑着迎过来,拉了我的手,帮我拍打身上沾了的泥土,帮我摘下那落在发间的花瓣,老人家满眼的疼爱。那个时候,我便有一种要流泪的感觉,我的心暖暖地。

在那样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他们帮我疗伤。我试着忘记过去的一切。

那天,我正在给学生们上课,邮递员送来一封信。我感到很意外,信竟是秦飞扬的妻子写来的。

婉儿: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写这封信,飞扬已经对我说了你们的一切,我知道他是爱你的,他没有骗你。暑假,你离开北京的那天,我正坐车从黄山返回北京,谁知途中却出了车祸。当场有两人死亡,其中一个就是我深爱着的男人。本来,我们说好了的,回来后我就去和飞扬办离婚手续,我早已对飞扬说了我和那个人的一切。飞扬是做学问的人,而我却是这样一个喜欢满世界跑来跑去的女人,这就注定了我们的婚姻危机。谁知老天却是这样惩罚我们。

飞扬是个好男人,我当时双腿骨折了,他毫无怨言地伺候我,是我先负他的啊,我拒绝他的关心,我执意要同他离婚,谁知他竟然不肯,他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个时候他不会离开我的,这是一个多么好的男人啊。我好悔好愧啊。

我知道他的心中是苦的,他是爱着你的,他常常在梦中叫着“婉儿”、“婉儿”啊。婉儿,现在我的腿伤已经好了,我就要离开他了,希望你能回到他的身边,好好照顾他一生。

杨兰凤

看完信,我已是泪流满面。我知道,兰凤姐依然爱着秦飞扬,况且,纵是不爱,他们近10年的婚姻已使他们之间有了相濡以沫的亲情,亲情在婚姻中也会成为一种习惯,一种自然啊。别了,北方,命运之错,让我们前生无缘牵手,今生遇见又错过。真爱无悔,放弃也是一种美丽。

我终于在信中什么也没写,只将我和张大勇的一张亲密合影装进信封,寄往北京。那张合影上,张大勇揽着我的肩,我们笑得那么自然,那么灿烂。

苦也尝过了,甜也尝过了,那些苦与甜,悲与乐,梦幻与现实,痴痴缠缠,交汇于我二十几年的生命中,而我终究是有收获的。我知道,命运中注定的云淡风轻已经到达,生命从此会一望无际。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睡去的梦
梦里再牵你的手【情感美文】
那一刻,内心又被触动/薄海岚
《盗梦空间》:分不清梦境有几重?那我们来聊聊爱情!
两不知:婆罗街当铺(上)
[流氓说201314]从此你在的城市便是我关注的天气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