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对不对？

2020年2月3日，立春。两天后小区封闭管理，每家每周三次出门机会。

当时我以为这样的生活将是空前绝后的特例，却不知未来已经悄悄改变。

 

因为不能出去，晨跑改成了在小区里绕圈。也许是憋着一股气，我从隔天跑，变成了连续日跑。和假想中的敌人较劲，看谁撑得过谁。

 

小区解封后，依然保持着日日跑的记录，从一个月到100天，再到300天、一整年、五百天、两周年。。。

 

其间经历过暴雨、酷暑、严寒等各种恶劣天气，都被我一一化解。今年春节遭遇连续阴雨，穿着雨衣跑了两周，天天里外湿透，真是印象深刻。

 

我以为连续跑步会被长途旅行中断，但每次事到临头都被不想断签的执念支配，就算挤时间，就算累到只想躺平，还是会强撑着去跑上几公里。

 

冥冥中，我把这种坚守当作维护内心安全感的方式。在完成了两个365天之后，我默默把下个小目标定为连续跑步1000天。

 

就当我以为经历过方方面面的考验和挑战，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自己的执念，却发现生活的本质就是专治各种不服。

 

3月12日，所住楼栋因为有次密接突然被封控。

因疫情开始的连续外跑因疫情而中断。

768天是那个始终只有我自己关注的故事的结局。

 

说没有遗憾是假的。对于一个任务强迫症患者来说，任务被强制中断，而且留给我一个连整数都不是的数字，怎么看都不够完美。

 

但生活哪有那么多完美呢？

 

我以为四十八小时之后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却未料到接下来是更加漫长的停滞。

 

整个四月都在静默中度过，错过樱花，错过紫藤，错过一年中最值得期待的季节。

 

不能外跑的日子里，情绪并不稳定。尽管用各种方式安抚自己，还是经常被“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的焦虑所扰乱。

 

我一度以为这些只是疫情时期不可避免的心理困境，却在某天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开心和低效率很可能是因为多巴胺缺失而产生的生理反应。

 

适应锻炼的身体忽然中断运动，就像有烟瘾的人被迫戒烟，会产生诸多不适。

 

这一点在心理学上的表述是：惯式一旦被打破，即便有了更多时间，整体能效反而会降低。

 

为了弥补无法外跑的缺失，我把晨跑的时间用来进行室内晨练，秩序的重建让情绪好了很多。

 

昨天晚上有人发消息说“今日闵行”最新公告里，我们小区被降级为“管控区”，这就意味着大家从“足不出户”变为“小区内活动”。

 

即刻就有人下楼跑步，遛狗，虽然有些被劝返，但自由的气息已经开始蔓延开来，难以扼杀。

 

今天很早醒来，趁着天刚亮，复出外跑。

 

四月的第二十七天，第一次不是因为做核酸出门。

 

迈开双腿踏出奔跑的第一步，抬头看到满目翠绿的第一眼，摘下口罩呼吸到的第一口新鲜空气，感官系统从各个角度同时受到冲击。

霎那间有种难以言说且又震撼心扉的悸动。

 

边跑边回味着那一瞬间交织着震惊与喜悦的情绪，那是久别重逢的激动，也是原来一切都已变化的感慨，还有错过春日的伤怀和如愿以偿的欣慰。

 

这份复杂的情愫虽然短暂却强烈到让人不敢相信。我甚至觉得一个多月的焦灼等待只是为了拥有这一刻的浓烈与畅快。

 

一月不见，小区里的树已经茂密成荫，因为缺少修剪，很多树枝已被叶子压得弯了腰，整个园区安静幽深，像一片神秘的森林。

而我则是一只刚刚进入此地的麋鹿，在林中不停地奔跑，使劲嗅吸它的味道。

 

跑着跑着，忽然想明白一个道理：我们总是希望恢复正常的生活，但任何事只要发生过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们再也回不到19年之前那个自由的年代，再也回不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见谁就去见谁的日子。

即便不久之后，繁华重现，拥堵如常，但这个城市和这个城市里的人们却会在不知不觉中带有在这段日子里受到的创伤和后遗症。

 

但同时，它也会比从前保有更多的警醒与谨慎，而邻里之间构筑的温情更不会因此烟消云散。

 

成长是每一段经历的累加。

它有苦涩更有甜蜜，

但最最重要的是它一直向前，不会回头。

 

与其祈求回到过去，

不如期待一个值得期待的未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