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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彤散文||《外婆印象》

      印象中,我的外婆是一个大字不识却识得很多为人做事的道道,什么棘手的事儿到她那儿,她总能将其熨烫平直。我们都很爱她、敬她,她也很爱我们。

       记得那会儿我刚上小学五年级,哥已经是初三学生,也就在这时候外公外婆突然分居了,无论左邻右舍、亲朋好友怎么相劝,他们都各自坚持己见。母亲总是叮嘱我们在外公外婆面前说话要小心些。

      每逢过年或重大节日母亲总要准备两份礼物带着我们去拜访,今年过年母亲打算让我和哥去。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我俩很是认真的温习功课,就怕母亲临时改变了主意。我们总是主动把做好的功课拿给父亲检查,父亲总是沉默不语的细瞧,却并没有挑出毛病来,他高兴之余还允许我们可以在外婆家多玩两天。

那天早晨,雪一直下着没有停歇的意思,学校院子里的树梢上已挂满了银针。母亲跟着一路送到了车站,她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番,我和哥坐在座位上各自心不在焉的应着,心儿已老早飞去几公里之外了。
客车一路颠簸,在我望眼欲穿中司机终于叫我们在一个叫大风口的站台落车,哥特象个男子汉背着重重的东西在前面走,我提着一包母亲为外公外婆准备的新衣服跟在后面。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就到外婆家了,我们各自激动得一路小跑起来,仿佛外婆做的那些红枣蜜饯、冰糖雪梨、风干的柿饼就摆在前面。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着我的乳名,声音清亮并透着欢喜。我寻声望去,外婆正笑眯眯地搓着手站在路口,花白的头发虽然挽了一个髻但早是已被风吹得凌乱,着一身深蓝色的旧式棉衣棉裤,全身除了那个粗黑毛线针织围脖外最醒目的就是那双棉鞋了,上面交错地缠着自己搓的稻草绳,那是我见过的最防滑的土办法。外婆以为我不懂她鞋上那个草绳的用途,特意在我面前跺了跺脚---挺防滑的。

       风吹得我们上气不接下气,我们唯一能回应她的就是点头或者摇头那种机械动作,她说知道我们要来就天天在这个时间到这儿等。如今每每想起那些细节总是有种莫名的温暖与感动。

      外婆一边 和我们说着话儿,一边非要帮我们扛东西。在彼此手臂的交错中我看见外婆的手背裂着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小口,有些还渗出些许的血迹,我的心绷得紧紧的,眼泪在眼眶里只打转儿,鼻子瞬间塞得紧,呼吸更不顺畅了。外婆察觉了我的异样,故意扯着嗓门:“燕儿,我有手套,就是戴着干活不方便。冬天一过就好了。”她乐呵呵地扯开了话题,我的心瞬间好像又找到了安慰的路径。

雪还在肆无忌惮地飞,这路面已看不见泥土的颜色与石头的缝隙。外婆说好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明年一定又是一个大丰收年。不一会儿,雪已把路上的脚印全部密封了,一派银白无暇,她仿佛要把这里打造成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出尘世界。
外婆在前面拉着我的手再让我拉着哥的手,我们顺着她的脚印很快到了家。一进屋她连忙拿着高粱刷子挨个儿刷我们身上的雪花,领我们坐在靠里面的围墙边烤火,还说只有那个位置最暖和。
她略作收拾便忙活着端来备好的点心给我们吃,又往火炉里放了些木炭拨弄着火焰子,让火势又旺了一些。那些蓝色的火焰子滋滋向上窜着,就象幽蓝的精灵那么热烈、空灵。

      我那僵硬的脚突然痒得难受,不由得哎哟、妈呀的大叫,外婆急忙替我脱掉鞋袜然后从外面弄了一撮箕雪使劲儿给我揉搓着,她说只能这样我的脚以后才不会生冻疮。哥在一旁不屑地撇了撇嘴---没出息!

      外婆瞅了哥一眼正想说点什么,邻居欧阳阿姨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肉类食物进了屋。她前脚刚跨进门槛就扯着嗓门:“哟!今天来了两个小稀客呀!怪不得奶奶您这几天烧这么大的火炉。”我想大概整个墙体的灰尘都被她的嗓音震落了吧,她要是歌星去现场演出肯定用不着麦克风了。

       外婆把我们带来的糖果分了些给欧阳阿姨,她坚决不肯收。外婆随即冒火道:“你不要我的,我也不要你的了!”欧阳阿姨这才半推半就地接了过去并小心地兜在怀里。

       外婆将欧阳阿姨送到门口,又说了几句客气话才关上门对我们轻言道:“这叫礼尚往来,人家敬我一尺我就敬人家一丈。彼此不相欠,日后好相见。”望着外婆日渐浑浊的双眸,我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晚饭后,我和哥都想帮外婆洗脚。我抢先端来一盆热乎乎的水,外婆那双畸形的脚便出现在我们面前。大脚趾处是个“七”字拐,倒向一边压着其它四个指头。外婆看着我们呆呆的样子不由得呵呵地笑了几声才告诉我们,在旧社会里妇女从小都要用布条把脚缠裹起来,要缠得越小越好,以后长大了才能找个好婆家。
“那,为什么您这脚成这样了?”我好奇地问。
“是因为我怕疼,趁大人不注意悄悄松了两圈。后来没多久呀,妇女得了解放,所有的妇女都不用裹啰。嗨,我的脚就成这模样了。”
她说过去在集体生活里多亏了这双脚,能去地里干活,挣了不少工分,家里大大小小十几口人哪,从未让他们饿着冻着。
我开始对她那双丑陋的脚充满无比的敬意,睡梦里一直存留着那双脚为我们踩雪路的情景。
我上初中后很少去外婆家走动,可我心里一直默默记挂着她。渐渐的从母亲那里知道了一些关于外公外婆分居的由来。那时外公把五姨许配给他看中的人家,而我五姨是个倔强的人儿,她偏不要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说要嫁就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否则就当尼姑去。外公曾为五姨的言论当着很多人的面打过她几巴掌,从此五姨变得不爱说话,好独来独往。幸好外婆当时很反对外公的做法,她觉得那跟旧社会没什么两样。于是在外婆的支持和默许下,五姨偷偷在某年的夏天离家出走并和自己所爱的人结了婚。外公一气之下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也为此成了他和外婆分居的一个致命的导火线。

       现在想来外婆是多么的坚强,她宁愿种菜换钱送小舅上学也不受那个当赤脚医生只为面子而活的外公接济,这对一个从旧社会走来而且一个字不认识的她来说其个中辛苦是难以言表的。

直到我参加工作的那年,母亲和几个姨在张罗着两个老人家一起安度晚年时,外公却先一步离开了人世。
诚如杨绛先生所说'世间好物不坚牢,彩虹易散琉璃碎’啊!外公是否带着遗憾去的已无法考证,不过外婆总是逢人便自豪地说她这辈子活得无怨无悔,活得特敞亮,不怕去见阎王。

【作者简介】

        秋彤,本名杨蓉,有作品发表于《三峡诗报》《三峡诗人五十家》《南方文学》《江西文联》《文学月刊》等杂志。著有长篇小说《红尘如斯》《花开荼蘼时》《春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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