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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扎心,叫临夏师范


临夏师范和临夏中学,曾是临夏教育的双子星座。

师范是小学老师的孵化园,临中是大学新生的发射塔。

曾经,师范说:临中,临中,我是师范。

现在,临中说:师范,师范,你也是临中。

2009年,临夏师范更名为河州中学,名字很霸气。

这一年,她69岁,没能等来自己70岁生日。

2013年,河州中学和临夏中学合体,少林武当归于一统。

曾经选拔尖子生的对手,终于握手言欢,坐到了一个凳子上。

5年过去了,大家有没有血溶于水,成为相亲相爱一家人?

对师范人来说,这个大团圆的结局,或多或少有点失落。

那几年,连路边的吃瓜群众都在说,师范要转型升级、跨越发展。

连名字都给想好了:临夏师专,河州学院,要不河州大学也行。

但是,谁都没有猜到结尾,剧情来了个大反转。

临夏师范烟消云散,成为泛黄的档案,和一个老地名。

今天,一起掀开历史的帷幕,去听听她的美丽与哀愁。

我们把时光的指针,拨转到1940年。

枪炮声敲碎了宁静的夜,四面楚歌是鬼子的剑。

战火从东北、华北,一直烧到了中原大地。

耳边的炮声仍隆隆,但是,文化的香火不能灭。

为了“造就西北边疆师资”,民国政府教育部做了一个决定:

在甘肃省会兰州,创办一所教育部直属的重点师范学校。

她的名字,就叫做国立西北师范学校。

甘肃省教育厅厅长郑通和兼任校长,全权负责学校的创办。

这年9月3日,100名师范新生,在借用的兰州中学教室里开学。

25天以后,国立西北师范学校迁到安宁区十里店,作了国立西北师范学院的邻居。

大家看仔细,两所学校只有一字之差,亲溜溜的姐妹。

区别在于,一个培养小学老师,一个培养中学老师。

作为姐姐的国立西北师范学院,就是今天的西北师范大学。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1941年,日本人的飞机轰炸黄河两岸,袭击黄河铁桥和五泉山。

国破城毁,人如鸿毛,谁都不知道,噩梦什么时候结束。

国立西北师范学校,第二次紧急总动员,迁到百里之外的临夏。

7月30日,临夏市东川尕庙台的139亩土地,迎来了一个新生命。

一所师范学校,像星星之火,点亮了暗夜,在风中颤颤巍巍。

国立西北师范学校,在远离文化教育中心的临夏从头再来。

西北地区的学生均可报考,考点设在临夏、天水、平凉。

首届100名师范新生,从甘肃、新疆、宁夏等地,奔赴临夏求学。

从此,师范教育像一颗向阳花的种子,在大夏河边生根发芽。

1949年8月22日,临夏解放,学校改名为甘肃省立临夏师范学校。

9年时间,国立西北师范学校培养了620名学生。

这一批年轻人,成为临夏地区小学教育的先遣队。

转眼到了1958年,大气候风云突变。

学校办起了工厂,制造制砖机、测角仪,电动黑板。

紧接着,十年的狂风骤雨席卷校园,鸡毛蒜皮飞上天。

军宣队、工宣队进驻校园,成为学校里的扛把子,招生停止。

老师进牛棚、遭毒打,有30多名师生被造反派踩在脚下。

书籍被当做毒草烧掉,学校成为武斗场,打砸抢横行无忌,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

1969年,临夏师范学校被撤销,成为“临夏拖拉机修配厂反修中学”,培养初中生。

1972年,学校恢复名称,但早已面目全非,成为一个烂摊子。

十年的梦魇结束,临夏师范揉揉眼睛,不忘初心继续前进。

80年代中期,新的教学楼、宿舍楼、家属楼建成了,还有电教室、图书室、阶梯教室、音乐楼、实验楼……

经历了生生死死、起起落落,一切又变成了幸福的模样。

2000年,新旧世纪交替之际,临夏师范过了60岁的生日。

至此,她已经哺育出了12000多名毕业生。

再后来的事,我们大家有目共睹。

那时候,考上师范是一件很拉风、很长脸的事。

那庄严肃穆,那气势如虹,跟今天考个重点大学差不多。

2001年,我背着行囊来到了临夏师范,好大的校园。

宝剑尚未佩妥,转身已是江湖。

入学没几天,一个舍友就被半夜闯入的不速之客揍了一顿。

此后,经常有人半夜踢门怒吼,我们加了三道铁扣做保险杠。

我住窗户边,有天半夜被人砸烂玻璃,碎片离头近在咫尺。

那时候的中专,就弥漫着这样的气氛。

没有了升学压力,远离了父母盯梢,就突然释放了。

无处安放的青春,想演出一部快意恩仇、强者为王的动作片。

每个县都有老乡会,每一级都有几个老大。

老大们挂马子、砸窗子,提着刀收票子,就像铜锣湾的扛把子。

对于像我这样胆小如鼠的念书娃,这是一种蔓延无尽的恐惧。

说师范是个江湖,还有另一层意思,这里高手如云。

我是美术班,半天连个铁球都画不圆,有的同学水彩、油画挥洒自如。

上音乐课,我用脚踏琴弹《娃哈哈》,支支吾吾像老鼠拉风匣,有的同学彪《西班牙斗牛曲》,那叫个贼溜。

体育课上,人家玩单杠就跟美猴王似的,我却像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挂在杆上的死鸭子。

这让我一度很自卑,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我常常想,如果当时学精一门手艺,比如画画、毛笔字、吉他,那该多傲娇。

请问哪里有后悔药,或者时光机,麻烦告诉我一下。

现在回想,师范四年,正是我们学习成长的黄金岁月。

没有升学压力,上完课就可以放飞自我,随便蹦跶。

那时候,没有手机和电脑,日子过得简单明了。

男生都爱打篮球,穿着最火的红色双星鞋,在操场上迎风奔跑。

女什们喜欢钻进音乐楼里谈情,哦不,琴。

有的人,沉浸在美术大院、音乐教室、舞蹈室,培养艺术细菌。

还有很多人,在大树底下的石凳上,平房后面的廊檐下,埋头苦读。

那时候,人人手中捧着自考书,起早贪黑,迎来朝霞送走蜡烛。

一年一度的运动会、毕业生汇报演出、美术展,是我们的快乐大本营。

清晨,阳光洒在杨树上,风吹来闪银光。

傍晚,夕阳染红了松针,鸽子飞过头顶传来哨声。

那是我们的清白之年,是临夏师范最美的一张脸。

我们的老师,都是身怀绝技的大侠。

你在校园里遇到一个戴旧草帽、骑破单车,一头卷发比迪克牛仔还拉风的大帅哥,千万不要太惊呆。

他就是我的班主任,人称茫哥的美术家李海茫,神似风清扬。

茫哥的一手水彩画出神入化,惊为天人,自不必说。

他还是个雷锋式的好青年,只要爱画的孩子,不管哪个班,都会耐心指点。

最主要的,他讲课时,一句临夏尕俗话,就把大道理讲通了。

“近大远小,交于一点”透视原理,“疏可跑马,密不透风”国画意境……

经过茫哥的三言两语一比划,嘻嘻哈哈之间,就在心底烙上了印。

有一年去药水峡露营野餐,大家围着刚出锅的大盘鸡,吃得排山倒海,虎啸龙吟。

只听见茫哥大声喊:“大家不要把骨头扔掉,都放到塑料袋里”。

我们都一脸懵逼:纳尼,这是为什么呢?

“我要拿回家熬骨头汤,特别有营养”茫哥一脸严肃。

大家都笑喷了,茫哥,还能不能让我们愉快地吃肉肉?

谁料,他又开始讲大尺度笑话,诚心要检验一下我们的脏腑到底有多深。

一个个笑话随口就来:说火车上有人内急,情急之下把屁股伸到窗外拉粑粑,后面人喊——同志,你的油条掉了。

从药水峡回去的那个晚上,清风送爽,明月高悬。

我们一路高歌,挥霍青春,享受良宵,来日纵是千千晚星,也比不起这宵美丽。

茫哥身上的音乐细胞也不少,我们在东郊的草地上,听他用吉他弹唱《当我想你的时候》。

马临泽老师,把语文课讲成了故事课,得意处浪花四溅,风雷乍起,还不忘嘴角上扬,甩甩四六的分头。

郭智敏,那是大家心中的女神,不光数学课讲得好,连走路的样子,都是那么不可方物,令人小心脏扑通扑通。

教心理学的龙淑玉老师,是我们的小龙女。

讲起课来时而小鸟依人,时而似嗔如怒,就像寒玉床,隐隐透着一股真气。

带化学课的龙世杰,则是一条暴龙。

他如雷神一般的存在,对学生要求极其严厉,恨铁不成钢。

谁在实验课笨手笨脚、乱动瞎摸,试管就可能被砸了,每次我都提心吊胆。

有一次,一辆小轿车堵死了校门口的文具店,龙老师念念有词,表示了严正抗议和强烈不满。

随后,他怒发冲冠,一蹦三尺高,照着车头就是一记佛山无影脚。

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会跟你点头致意开玩笑,眼镜眯成一条线。

党志才和刘仁峰,是校园里的神雕侠侣。

他们是普通话考级的两大导师加评委,我们一般都要仰视的。

还有很多老师,给我们的青葱年华绣上了美丽的牡丹,让日子闪亮起来。

临夏师范,那是我们骚动不安的青春,和没心没肺的年代。

我们玩着笑着,哭着闹着,好像自己永远不会变老。

那是荷尔蒙分泌过旺的年纪,空气里都是想要恋爱的味道。

有女朋友的,就去踏操场,“拔包子”,谈情说爱。

因为爱情,有人吃下了九朵玫瑰,有人从宿舍楼大鹏展翅,有人夜间环游大夏河。

对有些人,爱情就是揣在怀里被汗打湿的音乐卡,揉碎扔进垃圾桶里的信。

有些人,则选择到东门附近的录像厅——“东大”进修。

或者,周末相约到燃情岁月网吧去包夜泡个通宵。

有些孤独的闷骚青年,没事就在宿舍里弹着吉他唱艳歌:

我搂着你的大腿,轻声说OK;地道战哟地道战,地道里××是看不见。

有一次,我们隔壁宿舍几个大侠,被政教处的吴胜辉和范广斌主任抓个现行。

往事并不如烟,但它真的会暗淡,就像刻在石头上的纪念碑。

大家都觉得,临夏师范死了,被扔进回收站一键删除了。

放眼望去,一片哀鸿遍野,无处话凄凉。

这一点,确实让我们很扎心。

还有一点扎心,是关乎师范生的前途命运。

曾经,读了师范,可以少花钱,早工作,是平民子弟用知识识改变命运的一条捷径。

但是,历史车轮滚滚而过,突然有一天,师范生的金饭碗被人踢烂,不包分配了。

虽然,后来组织了几次就业考试,但是,对没能考上老师的人,是一种难以治疗的痛。

当年学习成绩不如自己的初中同学,都读了大学,未来可期。

而捏在自己手中的中专文凭,在就业发展中处处受限,十分尴尬。

狮子滚绣球,前头到后头。与大学失之交臂,是很多师范生难以抹去的痛。

但是,当我们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也应该有一点释然了。

没读大学又怎样?一个人的价值和成就,根本不是一张纸能够决定的。

喜也好悲也好,命运有谁能知道,不过是梦一场,是非恩怨随风飘。

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当年,隔壁体育班的马万里老师,说过一句名言:

你们现在有棱有角,就怕毕业工作后,都会成为羊粪蛋。

一语成谶,当年的少女心,都成了娃他妈的心。

那些长发骚年,也留着小平头,端起了飘着枸杞的保温杯。

当乌丝还没有变成白发,回忆连日记都没有剩下。

我们的临夏师范,也像一位国士,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又像漫山茶树下的鲁冰花,繁华落尽,化作春泥。

在河州的高山平川,四乡八野,撒落着她的一万多名孩子。

我觉得,她还活着,一个人坐在大石头上,回忆着往事。

多想采一朵深红的玫瑰,插在她苍苍的白发上。

(图片由原临夏师范马渭夏、李海茫二位老师提供,特此鸣谢。)

旧文链接:追忆临夏师范,那些花儿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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