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位读者留言,自己哄孩子睡觉,听的是北京童谣。
突然想起,小时候奶奶常常哼唱着临夏童谣。
可惜,那些记忆,像撒进水里的漂白粉,没了。
在她的嘱托下,我攒着头挖抓,刨到了一些深埋黄土的五彩石。
这些童谣,像琥珀一样,包裹着几代人的乡愁和岁月。
多少个夏夜,蛐蛐“呴喽喽”叫个不停,大丽花静静地怒放,一只虎斑猫跳过屋檐。
我害着牙疼,瞎牛犊一样用头碰窗户,墙角尘土簌簌。
实在忍不住,就拿两根食指使劲扯嘴皮,活赛个大嘴猴。
“噢噢,噢哟哟,尕哥哥你睡着着呀;
睡着醒来要馍馍,馍来,猫拉了;
猫来,狼吃了;
狼来,铁匠娃娃打死吃过肉肉了;
铁匠娃娃来,花花被盖着哩,花花衣裳穿着睡着哩呀。”
妈妈的双手轻轻拍着我,哼着临夏版的摇篮曲——《尕哥哥》。
单曲循环播放,简单的曲调中,我渐渐入了梦想,瞌睡比肉香。
后来才知道,这首童谣还有其他版本:
“娃娃睡觉觉,起来要馍馍。馍馍呐,猫吃了。猫呐,老鼠窟窿进去了。老鼠窟窿呐,草塞了。草呐,牛吃了。牛呐,上山了。山呐,雪盖了。雪呐,消水了。水呐,和泥了,泥呐,盖房了……”
二
没人打扰儿时的天空,那里有绚烂的彩虹。
星辉斑斓里,秋风习习,听不清寂寞的夜在和谁说话。
而我却躲在被窝里,听外婆讲《吃人婆婆的故事》。
故事听害怕了,她就转换频道,细细地唱起童谣来:
“打锣锣, 揉面面, 阿舅来了擀饭饭, 擀白的舍不得, 擀黑的羞人呢, 阿舅宰的个尕公鸡, 公鸡叫鸣哩, 阿舅宰的个尕母鸡, 母鸡下蛋哩, 阿舅宰的个尕鸭子, 鸭子跳着后院里, 阿舅气着哭着哩。”
“脚印脚印盘盘,一盘盘到南山,南山哥哥会射箭,射了一窝鸽子蛋,拿到家里叫娘看,把娘吓了一身汗,金葫芦,银葫芦,老鸦蹄蹄儿蜷一只!”
“咕噜雁咕噜雁一溜走,阿舅引着坡后头,你一碗,我一碗,打破砂锅时我不管。”
“阿舅打外甥,墙上抹臭虫;外甥打阿舅,羊拉着门前头。”
关于舅舅的童谣,简直有一背篼。
外婆的童谣,那是一腔子,两肋巴,家里还装着三抽匣。
“悄悄的(di),悄悄的,荞麦地里掐穗哩,掐下的穗喂羊哩,喂下的羊把粪哩,把下的粪填炕哩,填下的炕烫烫的,尕娃连阿奶啦一觉睡着大亮的(di)!”
“古今古,狼打虎,虎打山神哥,天上飞的花鹁鸽。”
“红樱桃,绿豆角(ge),阿娘阿大心疼的尕的个。”
三
后来查资料,发现一些地域特色的童谣:
“老鸦关的石头土门关的风,槐树关的露水淹死人。”
“广河的车子康乐的麦,和政的醉汉满街跑,东乡的眼镜子山头上耀!”
“前川的果子后川的枣,唐汪川里的大桃杏好。”
是不是很有趣?至于你们听没听过,反正我是没听过。
下面这几首,专门寒碜人,笑得我合不拢嘴:
“精腿娃,变狗娃,变下的狗娃没尾巴,阿爷给你安的个花尾巴。”
“哭皮胎,笑一笑,脸上挂的个猪尿脬( pāo)。”
“你前崖头,后马勺,塌塌鼻子驴耳朵,野麦眼睛老鼠嘴,癞蛤蟆身材蚂蚱腿。”
“帽子斜斜戴,尕媳妇来的(di)快。”
“尕娃尕娃你嫑狂,你的媳妇我知道,百货大楼十八号,骑的车子戴的表,屁脸上擦的是雪花膏。”
“一一,一二一,尕锅锅里炒洋芋,给你炒一锅麻洋芋。”
那时候,我们爱玩一种架子车的游戏,叫“压悠压”,很像跷跷板。
一个人双手抓住车的两根沿条,两三个人坐车里,车子一上一下,此起彼伏。
小伙伴们,一边得意地笑,一边唱着童谣:
“压悠压,山丹花,墙墙背后的牡丹花,牡丹花牡丹花打蓇葖(gū tū),隔壁的尕娃娶媳妇。”
远方的天空总是那么的蓝,我们就这样虚度着好时光。
那熟悉而陌生的童谣,还在心尖上荡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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