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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云随笔落,沙渚看鸥飞——忆散之先生(下)

编者按

这是单人耘先生三十多年前追忆恩师林散之先生的长文。其时,散老离世仅二月余。

机缘巧合,我们得到了这篇文章的原始手稿。比之十多年后付梓的同题文章,原稿展现了丰富得多的内容与生动得多的细节。林散之先生已经逝世三十多年,他生活中的一点一滴都值得我们去探索追怀;而单人耘先生也已于去年4月离世,这篇手稿无疑也是对他本人的珍贵纪念!

鉴于手稿的特殊性,编者力求以原貌展示给读者,不作改动,仅参考《金陵书坛四大家——林散之》一书中的内容进行了分节。在编辑过程中,得到《林散之年谱》作者邵川先生的大力协助,谨此致谢!

烟云随笔落,沙渚看鸥飞

——忆散之先生(下)

文 | 单人耘

图 | 邵川

作者介绍

单人耘(1926.4.19-2021.4.23)字子西,号散虹、耘者,江苏省南京市江浦县(今南京市浦口区)人。1951年毕业于金陵大学农学院农业经济系。江苏省文史研究馆馆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林散之研究会理事。林散之先生入室弟子。

▶本文手稿(由速泰春提供)首页
▶单人耘为邵川编著《林散之年谱》题词


先生对他的老师黄宾虹老人是十分尊敬的。先生家堂屋壁上就有一幅宾虹老人的山水。我当时还看不出什么好处来,觉得荒荒率率,简逸几笔。可是先生说好,时常凝望揣摩。对我们讲起他早年去上海从宾老学画的情况,谈到宾老给他的指点,总是怀着虔诚感念的心情。

那幅画山是赭石色,岸边有一小船,题的诗仿佛有“浓翠四围”几字。1962年8月,先生在江浦,我去看望他,谈起这首诗,先生却一字不差地背给我听:

一雨江天暑气微,留公堂外已斜晖。

营田无计居阳朔,浓翠压舟山四围。

由此可见他对宾老诗作的景佩,对宾老的敬爱。也是在江浦县委会后院的走廊上,那个宿雨新晴的早晨,先生告诉我:在江苏省二届政协会上遇到常熟的朱剑芒老先生。朱先生是宾虹老人的朋友,说宾老晚年,曾有人问他,“您老弟子遍海内,谁造诣最深,将来成就最大,能继承您的衣钵?”宾老思索了好一会,说:“安徽乌江乡下有个教书的林散之,他有可能。”先生转述了朱先生的话,便感慨地诵起了他怀宾虹师的诗,然后把它写在紫色的仿古笺上赠给了我:

吾师乃是黄山老,天海莲花第一峰。

长别九年人世换,相期百年性灵同,

琼宫瑰怪曾寻迹,古墨斑斓为写容。

衣钵可怜辜负了,名山事业误匆匆!

▶林散之书自作诗《怀宾虹师》

我站在先生桌旁,默默地想:先生啊,如今您可算没有辜负宾老的期望了,还这么谦逊、自励,那么,我们这些后生小子,学书学画,还未学得一点皮毛,往往就沾沾自喜了,可真惭愧呵!

先生对宾虹老师的无限崇敬,缅念,是艺术上师承、感染、发展的关系,也体现出先生做人、授徒、尊师的美德。先生诗集中有很多篇诗是怀念宾老的。而对宾老当年的好友,先生亦是视若老师。如给朱剑芒先生的几次和诗就是这样:“南社音徽存约略,北山花月自微茫。……太息师行余几辈,莲花同爱暮云黄。”先生在诗后注云:“莲花,黄山奇峰。公与宾虹师交谊最久,颂谈之下,渴慰生平”

大约1963年初,上海著名文学翻译家傅雷曾由友人向先生索过画 。那天我去先生书房里,恰好看到先生将画好的八幅小小册页式的山水放置书桌上端详。八幅小山水的构图、用笔、敷色都不同,美得很。上面还有小字题的诗句,末一幅题的上款是“怒庵先生留正”。我问这是给谁的,先生说“是给傅雷的。他是黄宾老生前的好友,对宾老的画非常喜爱。那八幅画至今我仍清楚地记得其中一幅的布局,笔触和墨色,因我当时受先生的感染很深——一件美术品不仅有笔墨技艺上的美,还有内在的情感之美。先生是在用自己的画笔抒发自己的山水情怀,也是向傅雷先生寄托对黄宾老的挚爱,又让傅雷先生从画上看到他这位宾老的虔诚弟子在山水画艺境上的升华与扩展吧!

散之先生对老师崇敬,但不迷信,更不是盲从,不是老师讲的全部原封不动,老师的艺术、一切,已登峰造极,自己不得越雷池一步。先生遵循黄宾老要他“广游历,扩胸襟,多读书,去俗病”的指示,竭忱实践,山水画用笔用墨之法完全师承黄宾老,而先生的书法却迥不同于宾老。用先生的话说,宾老的字“出入于褚河南(遂良),薛少保(稷)之室,非近世轻媚学褚薛者所能望其项背也。”

黄宾老的诗,先生说他是学“选体”(《文选》)的,是谢鲍的路子。是的,黄宾老的纪游题画诗,瑰丽奇伟,类乎谢灵运的山水诸名作,而先生的诗则熔铸杜、韩,刻意苏、黄,亦与老师迥异。先生这种从师道之所长,择己性之所近,有舍取、知博约的学习态度,恐怕就是古人所谓“师其心,不踵其迹”吧。 

先生到六十岁之后,在诗书画艺术上已有很高成就,但他还很愿听取别人不同的意见,听取我们学生、后辈的批评和意见。他常将自己的书画作品征求他的子女和我们几个学生的意见。一次,我去先生玄武湖畔的寓庐,先生与师母外出未回,恰值先生的女婿李秋水在书房里看书。先生一回家,见我俩正就各人近作的诗谈论着,便诙谐地笑着对我们说:“看,两个诗翁在这里呢!”他走进来,把几页诗稿递给我们,说:“你们对我这提提意见。”我们俩互相望了望,不约而同地摇头,都在想:那哪能呢?先生见了便鼓励我们说:“当日黄宾老就对我讲,向他进攻!”哦,先生是以他的老师的谦虚精神要求自己,又以他自己的谦虚来启迪我们,我和秋水怎不为之感动呢?今天,一想到先生清癯的面容,炯炯的眼神,微抿的嘴角吐出铿锵的话语,怎不教我瞿然惊觉,赧然自愧呢?难道像我们这样一知半解地会作两句诗,会画两笔画的,就在人前骄矜起来吗?
▶1964年林散之与弟子单人耘、孙女林丽青

先生是爱人以德,授人以诚的。即使对一个曾未见面前来求教的青年,先生也谆谆相告,切实指导,不厌其烦。一次,我看到一位初中毕业分配在代销小店当售货员的少年,带了几张山水画习作,来找先生。画自然是很幼稚的,但先生却耐心地给予指导。末了,先生对他说:“要单靠画画吃饭,是不行的,你应该做好当前本职工作。”又说:“从事艺术,也是很艰苦的,要有长期吃苦准备。”先生慈祥的语重心长的指导,使这个少年人很感动,他给先生磕了一个头,走了。这个少年人后来真的下了功夫,不独写字画画都有进步,听说他还撰写了某地碑拓考据的小册子出版了。

先生成名以后,对凡来索请书画的,从不马虎敷衍,未成名以前,即使三、四十年代,在乡里,他为人作字作画也从未马虎过。我曾问过他:“在乌江乡下,看到您年轻时给人画的画,写的字,笔笔认真,每幅都精彩,有些要画的他们并不懂,您却总那么认真,这是为何?”先生答道:“我只画半天、一天、两天,他要看一年、两年、几年,要看一代几代哩!”那时家乡人向先生索画的,虽也有人会送点礼品,但从未给润笔金的,先生答允了总是乐意地为人服务,不求报酬,只重情谊。近年来,在先生成了大名以后,对家乡人或远方来的书画爱好者,先生总尽量地满足他们,不摆架子,这是我多次见到的。

有一回,先生为远方一个朋友作了画,对我说怕这朋友等得心焦,画已折入牛皮纸封,贴上糨糊。我说给我马上去寄,他不肯,定要亲自送到邮局。我只好陪他一同步行到山西路邮局。那天天气很晴朗,是一个新秋,先生穿一套浅赭色的确良中山装,提个包,走到湖南路。路边坐着一个卖熟玉米的。先生走过去,弯下腰,买了两个热的玉米,给我一个,他吃一个。玉米散发着香气,他没说这是家乡风味,可是我知道,他是爱吃家乡风味的菜蔬、饭食。江上草堂柿园外就有一大片玉米地。在乌江、江浦乡间,吃新煮的玉米是胜过城里的腻味美肴的。我跟在先生后面走,见他步履矫健,兴致很高。一路上虽未讲什么,我想,大概他在为友人接到信和画时的高兴而高兴吧。

▶单人耘画

先生诗集中有很多诗都是寄赠友人的,情真语挚,可以说每首诗都是一封带有画意的好信。得山水之情,重师友之谊,是先生诗与画的核心。先生的诗,1973年(编者注:经邵川先生考订,实为1975年)他去北京,启功先生已作这样的评定:老人之诗,胸罗子史,眼寓山川,是曾读万卷书而行万里路者,发于笔下,浩浩然,随意所之,无雕章琢句之心,有得心应手之乐……惟杨诚斋或堪比附。然老人之诗,于国之敌,民之贼,当诛者诛,当伐者伐,正气真光,贯穿于篇什之中 ,则又诚斋之所不具。”赵朴初先生也认为先生的诗可以传世。先生则自谓:“诗,性情而已”“少而学之,老而弥笃,性情真也”我以为先生之诗情真意挚,先生的为人,对乡里,对国家,对后辈,对山川自然,对民族文化传统,无不是情真意挚。1931 年大水,他为家乡乌江蒲圩一带农民请过愿,带过圩工们治水,新中国成立后他担任江浦县的副县长,上堤下圩,栉风沐雨,搞水利建设,这是江浦人民所不会忘记的。

可以说,他挚爱祖国山川与挚爱家乡人民是一致的。他尊崇他的老师张栗庵、黄宾虹与他爱护并严格要求他的子女、学生们是一致的。他以诗书画自娱,又以弘扬我们民族的这传统艺术为天任。先生秉承黄宾老的法乳,宾老认为“画法必通于书法,人工不逮于化工。诀由口授,机或禅参。”“志前修,戒入歧途”,要“赏鉴真品,当据笔墨为归;临摹写生,兼得江山之助”。先生一生正是这样实践的。先生早年上书黄宾老备言自己之所治,询求笔墨之道,宾老就曾有书札给先生,宾老既谈自己北游太白终南之胜,又叙论唐画刻划、宋画犷悍、元画简逸之长,谆谆嘱咐先生要使“中国艺术光昌于世界艺术之林”而“留意尽力”。“用力不倦,而后徐徐变出自家面目”。

这些先生也对我讲过。他对我们学生的期望是殷切的,告诫也自然是严格的。先生于1960年5月给我的师兄当涂迟明的信上,这样嘱咐:

“你对美术嗜好是浓厚的。不妨找一门最爱好的苦心钻研下去,要下苦功,马马虎虎,是不行的。古人的成功,都有一番苦功夫。尤其需要名师益友互相磨炼,不然是会走错路的。”

现在迟明师兄已是安徽省著名的画家。他的山水就曾以神似散翁闻名乌江江浦,现在又是全国知名的画鱼能手。他的成就,不正也是由于先生的谆谆教导的:“找一门最爱好的苦心钻研下去。”

先生教授学生不拘形式,我感到每在他身边,听他随便讲点什么,都有受益。一次,我由江浦陪伴先生过江到南京来,一同到省美术馆观看“扬州八怪画展”。路过鸡鸣寺,先生指着北极阁上那些苍苍郁郁的树木,对我说:“你看,这些树,老树婆娑俯视而有情,小树稚嫩上仰而有致,都可以入画,入诗。”像这样的指点,不仅是告诉我如何师造化,爱自然,教我如何从平凡的境界中去发现奇异和美,来丰富自己的创作,而且也寓含着新老交替、互爱互依的人生哲理。我当时就感到先生正是那高大婆娑而有情的老树,我那时虽已年过而立,但在他老人家面前,仍是十分稚拙的不成材的一棵小树啊!

1973年,我下放苏北农村,在黄营中学教书时,曾有一首诗记下我蹉跎无成的歉疚心情:

岂肯平庸负所师?犹惭墨气未淋漓。

春深卧听黄营雨,正忆江村夜课时。

让我再重温一次先生对我的煦育与护爱吧!

那是1946年的一个冬夜,我侍先生在他老宅院角有颗高大枇杷树的厢房里。饭后无事,煤油灯下,先生谈兴正浓,他用砚池里的宿墨把我带去给他看的一张小画通幅改了一遍,并提上:“是幅为人耘大弟所作,用笔清润,略近李流芳。残灯寒夜,为补饰之。散左耳”

说“用笔清润,略近李流芳(清·李长蘅)”是在鼓励我这个初学者,“为补饰之”才是先生具体示范,授度金针之所在。这幅画,我一直保存在身边,至今还在。可是至今我却不能画出老师那种清润萧疎之笔。先生在寒冷的冬夜灯下,那样亲切、温煦地为我指点,我却辜负了。回想先生在日,我几次将自己的画作带去请他过目,总因为我笔力不苍厚,乱、枯、有病笔,而让先生不乐,写到这里,我悔恨的泪水就止不住流出来了。

当日鲁迅先生在怀念他日本老师藤野的文章中说:“每当夜间疲倦,正想偷懒时”,看到墙上老师黑瘦的照片,“似乎正要说出抑扬顿挫的话来”使他增加了写文、战斗的勇气。我如今也是这样,我怎能再因循自误,辜负散之先生多年来对我的期望与教诲呢!

七十年代的一个春天,我写了这样一首诗:

忆昔从师江上行,江村处处桔槔声。

绿阴如画墨痕润,红雨摇窗诗韵清。

簇簇云峰劳指点,茫茫烟水愧忘情。

相期百代雄豪甚,何意蹉跎细柳营?

而今又是十几个年头过去了,先生已不在人间,我冥顽荒废如故,真愧言是先生的学生。

但是,数十年来,先生春风化雨,影响所及,我的师兄弟们的书法绘画,都获有不同程度的成就,足令先生欣慰。我不能以一己之惰而不为先生高兴。

▶单人耘山水画

先生的艺术是不朽的。他的书法自不用说,生前就为中外的行家们评为自明代傅山、王铎三百年以来罕有的草书圣手。他的画是黄宾虹大师以后的新安画派大家,但尚少人知。至于诗,已如前所述,更是他性情、功力之所在。合而言之,先生的精神、感情和对社会、人民的奉献,都存在这“三绝”里。

我非常爱读先生的诗,自小就喜爱了。在江上草堂,在江浦县城里,在南京玄武湖畔,我每次到先生那里,先生知道我的心意,总是取出他的近作给我看,我也总是像啜饮美酒琼浆似地阅读、抄录。1962 年至 1964 年间,先生在江浦,我曾替先生移抄旧诗稿本于新的统一诗稿上,先生将旧的两册诗稿赠给了我。那是先生在抗战前到新中国成立初这段时期的诗,原《江上诗存》五、六两册,是荣宝斋线装的淡硃色直格本,十分古朴,加上先生随手写的浓浓淡淡、欹斜萧散的字迹,太美了,是我多年来保藏着的最珍贵的艺术品。“文革”时,我很多图书都被抄走了,唯有这两本诗稿,全家人费了很大心机才完好地藏了下来,下放苏北时带到农村。先生出版书法选集时,我提供摄印好几页。1988 年,江浦县为先生建立艺术陈列馆征求先生作品,我把这两本诗稿还给先生了。先生一见很高兴,先生的次子昌庚在一旁写纸条称赞:“人耘保存诗稿有功”,给先生看,先生笑了。其实,要不是献给纪念馆,先生这手迹我哪里舍得呢?

有我在涟水的诗为证:

拳拳我爱散公赐,墨迹酣沉两卷留。

刻意苏黄兼熨帖,铸镕韩杜自雄遒。

江南荷芰汀州月,原上寒烟桑柘秋。

对此一灯吟不足,枯肠奇字忽能搜。

几天后,昌庚将先生为我写的一个条幅给我,上面是:

了却寻山兴,翛然已倦飞。

自惭诗卷里,半带白云归。

先生的诗超凡脱俗,语带烟霞。其价值如启功先生所评的,我还以为其中有先生的一生经历和做人治学的道理,有先生在书画艺术上的心得体会。要研究先生的艺术道路、成就和他的美学观点,那是再丰富不过了。至于先生作诗,本着“推陈出新”继承发展的原则。“融情于景,寓教于咏”的态度,应是我们研习古典诗词的中青年所应借鉴的,更不要说他在语言文字上的深湛功夫了。诗是“根情、苗言、华声,实义”。我十五六岁时,先生为我改诗,在我原稿上加圈的常是这样的句子:

忧国才何济?怀人战未停。

哀鸿今遍野,谁与慰飘零?

将军宴未醒,江南冦如林!

因为我没有忘了祖国和人民。至于为我改“飚轮破浪浪初开”为“飚轮破浪浪花开”,定“落日犹一岭红”的“燻”字胜于“烘”字等等,那还只是音节字面上的问题。先生嘱我:“作诗要有为而发,不要无病呻吟”,“不能顺韵凑成”又曾在我步他原韵的诗后这样批道:“和韵有依傍,要单独作。绝去依傍,才能发挥才思。”

这些正是先生乐于育人、严于课徒闪着光亮的细微之处。

▶林散之1964年寄单人耘书,其中阐释了“学诗自贵性情,也需讲求法度”及“推陈出新”的观点

先生对我的耳提面命,都是我终身难忘的。我想,先生“大力煎熬八十年”的艺术成果,为弘扬我国传统书画艺术所作的重大贡献,是我们广大的艺术爱好者和继承者应该珍视和认真加以研讨、大力发扬的。

先生给我的教导、启迪,是说不尽的;我怀念先生,感戴先生的心情,也是写不完的。我如今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只要一到先生寓处,侍立先生左右,就心怀澄澈,诗情激荡,有着无穷无尽的艺术乐趣和上进力量。我怅惘地回忆往日,切念着:桑榆非晚,来者可追。有先生的光辉榜样,我不会庸碌贻先生羞。

▶单人耘书法

不知怎么,我可能是先入为主,对老师有偏爱,至今我还常常沉迷在散之老师的画境里,先生画上的小跋也有如一篇篇散文诗饶有意趣:

苍翠欲滴,风泉交横,此阿长题画谱也。余旧游峨眉,于兹境实有悟入。

终南以文殊台最为幽夐,奇峰乱石,竞险争高,古木危泉,摇心动魄,雾压云埋,尤增深杳,衡之太华,又开神境……

▼林散之画《终南文殊台》

我们应该感谢先生:先生用他高超的书法、绘画,诗咏把祖国名山胜水的神境给我们打开了。让我们也能像先生那样,用深挚的爱、深邃的思想、深厚的笔触来为祖国的山川树木传神敷彩,来为祖国文化的灿烂过去和更灿烂的未来讴歌谱写吧!

百子亭前春不老,花光红映霜眉。

几番教诲感离违。

儿时江上月,曾照读书帏。

指点青山图画里,游踪忆入芳菲。

枕流漱石乐忘归。

烟云随笔落,沙渚看鸥飞!

——《临江仙·怀散师》

这末二句是由先生早年在江上村所作《倦归》中的两句意境而来:

新蒲绿上野人扉,小阁摊书正倦归。

避雨每怜茅季伟,登山时忆谢元晖。

脂韦渐识方圆好,矰缴难忘左右违。

羡煞江南白沙里,背人鸥鸟一双飞。

先生逝去已两个多月了,可我如今仍在想,先生没有远逝,他如今仍在江上草堂摊开书卷,高声吟哦,或是在江畔柳岸蒲扉间徜徉未归呢!

——烟云随笔落,沙渚看鸥飞。

我谨次先生《倦归》原韵,以当心香一瓣敬奠先生:

新蒲又绿旧吟扉,应是摊书人未归。

墨韵诗锋传厚爱,江天草阁贮春晖。

师心踵迹方圆在,震聩发聋矰缴违。

绝学未承痴却似,烟波一棹贴林飞。

1990.1.31-2.10于南京

编辑 |琪斌 平原 门西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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