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第一次到北响堂山的时候正遇维修,道路封闭。心有不甘,和潘潘翻山越岭走偏道,大汗淋漓的,结局还是让人心灰意冷。路过还能看到几处野窟,有唐“贞元”年号,都是空龛,不足以聊慰爬山的辛苦。
时隔两年后再去,没想到4个月内去了2次,一次伏夏,一次冬寒,只因锦绣卡免费。北响堂票务中心停车场明明可以停的很近,却放在几公里外的地方,要不遛你走路,要不消费它的摆渡车,一如麦积山、古隆中、西柏坡、云冈,这些大景区把控资源,冠以发展的名堂,挖空心思赚银两,祖先是炎黄,鼻祖是敦煌,操作风骚,都学得有模有样。
北响堂石窟在并邺石窟走廊的末端,也是冀省留存最大的石窟。涧古虚静,草木臻妙,高欢垂青这片山水,大兴土木建伽蓝,他儿子“快刀斩乱麻”流鼻涕的高洋同学也喜欢,叮叮当当开龛建窟,心想说不定哪天能成为文物保护单位,这就是大齐朝的文化贡献。
常乐寺遗址在山坡下,这庙曾号称“河朔第一古刹”,毁于民国,就是一款废墟的结构。宋塔在山门外,八面九层楼阁式砖塔,除一层有真门外,其余塔层装饰有假门、盲窗、浮雕塔等,顶端及塔刹损毁。单数层檐下为仿木斗栱,双数层檐下以仰莲瓣装饰,大明嘉靖重修碑砌在一层的高处。
山门进去是另一种场面,小塔、石造像、檐柱、经幢和几十块碑碣等散落院中,格局中能重构出曾经煌煌的景象。残破的小塔有唐有宋的说法,看看罢了。后面就是三世佛及弟子,《华夏地理》那册“太行八陉专辑”的封面就是它团建照。
金皇统三年(1143年)《重修三世佛殿之记》碑
响堂山早期的北朝洞窟大都在南响堂,北响堂只有4窟,其余是隋-至明,雕凿声绵延了一千年。北响堂规模远不如那几大石窟,但完好度高于它兄弟南响堂。
早年人们对佛还是有所敬畏的,到了清末民初,遇见西洋、东洋、卢芹斋之流的,中国的窟寺开始了惨不忍睹的洗劫,再加上后来的运动什么的,保存下来的真是不易。
明嘉靖年开龛的关帝洞在北边,是北响堂时代最晚的洞窟之一,里面主要是圆雕的关爷坐像。文官洞也是明代的,洞窟两侧有文官,正中为一佛二菩萨,佛头半损,文殊普贤两内阁脑袋皆无。
编号十一的为唐宋窟,窟呈纵长方形,后壁为唐代一佛二弟子二菩萨造像,尚好,而左右壁是宋代补刻的,残废度很高。第三次来的时候是雨雪天,里面极为昏暗,一位漂亮的妹妹主动为我打灯,她说,我跑了很多中国的石窟,但从不照相,看就是理解。这话很哲学,一时间把我弄懵。
大佛洞编号第九,石壁上方凿有三个采光窗,下午如有阳光,让洞窟有别样的奥妙意境。它是北响堂规模最大、装饰最华丽的洞窟,中心柱式,是北齐朝最优秀的产品之一。每次来都要在里面绕个三五圈,美感若星空,深邃的让人凝望,流连忘返是真正的体会。
窟内四面开龛,装饰有帷幔、火焰宝珠等,云气卷草纹龛柱隔开,里面造像都是民国补作的。火焰宝珠与山花蕉叶组合精湛绝伦,给呆板的石壁上盛开出了花。
中心柱开三龛,三佛结跏趺、半结跏趺、善跏趺坐于莲台上,两边为菩萨。每佛背屏雕刻精湛,火焰、忍冬纹并敷以色彩。柱下开有26个券形列龛,雕有胡人、香炉、孔雀、狮子等等,转角有青面獠牙肥臀丰乳的护法神兽,故宫、美帝博物馆啥的就有这些神兽的收藏。
柱的右边最上方还开有4个方形的洞穴,形成窟中窟,其一就是传说中的“高欢洞”,很具诱人色彩。高总葬在那里,来自砸缸朋友写的《资治通鉴》,他大概也没搬梯子爬上去看过,逸闻闲趣当成了信史。不过即便是真的,现在也是故事了,很多热闹对于闲客来说并不重要。
正专心致志的欣赏时,过来一管理员小伙子告我,不能打灯。“这是LED冷源灯”,“那也不行”,“那你拿出你们规定的文件出来我看看。”结果到了旁边的第四窟“释迦洞”,里面云冈过来的人员,用4盏日本大灯把石窟照的日月同辉光芒万丈,他们正在三维扫描。“小伙子你是嫌我的灯不够亮吧”,他沉默不语。
释迦洞也是大窟,窟前有民国重修的木结构重檐。窟分前后室,前室两边各开两龛,中间为进入后室的通道,最前有高大的八棱柱,束腰仰莲,这里曾无造像和装饰,都为后来的元代所补,无论佛还是菩萨均半残。
后室为早期北朝的中心柱形,正中大龛为一佛、二弟子、二菩萨造像,柱下龛刻着依旧是护法神、供养人、香炉等,其中戴着尖形小丑帽的人物很有味道。柱的其余三面和窟的四壁都是小型龛,窟内据说是明代正德年间的补刻。此窟等于几朝艺术欢聚一堂。
往南走,就是北响堂的最后三窟,也只是刻经洞能进。窟前有个八棱覆莲底石柱,上有唐贞元六年款识。窟两侧有造像,但用铁门封住。窟内三面各有七身造像,是一佛、二弟子、二菩萨、二胁侍和谐组团,背屏后,幔帐上雕满了小佛,窟顶为莲花纹,还一本正经地刻出莲子,四角等被花卉环绕。
窟前和窟内还刻有无量寿经等经书,刻经洞就是这么来的。文字清鉴,也是被拓了无数次的感觉,字体类似魏碑和楷书,但无论光亮还是昏暗处都找不见年款。
上面一窟只能隔着铁门瞎看看,窟前也雕有一款大型的火焰宝珠,壁上有摩崖铭文,拉长焦一瞅,上为“□□药师佛”,下为“十二部经名”,书法潇洒飘逸,可以藐视下面的刻经洞经文。
下山的途中,又遇见了那小伙子,他去半山腰接应山下送上来的给云冈人员吃的一堆盒饭,正要问好,他立马低下了头。所谓路人都是风轻云淡的邂逅,很多根本不需要语言的支持。周国平曾写,我们一家人高兴的在朝阳公园玩耍,但一想,一百年后,所有今天活着的人,都在地球消失不见了。所以缘分都被时间约束,无论是美好还是不快乐。
感谢各位看这篇2000多字100多张照片的冗文。
江山留胜迹 我辈复登临 与同好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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