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1）
晨晨好几天不跟远山说话，有问题也故意不问他而问前面的男生。远山的自尊被触动，也感到失落，但他很快就自我解脱了：不问我正好，我还怕耽误时间呢，有本事永远别问我。
下午爬山，高远山和袁晨晨各走各的。远山跑出大门口不远，就听到后面袁晨晨的脚步声。可是他不回头看，她也不会喊他更不会追他。他一定要爬到山顶，当他感觉她被甩下的时候浑身就越来劲，一口气跑到山顶，然后解开褂襟两手叉腰站在高处眺望，像伟人那样满怀豪情地俯视壮丽河山，有时候还情不自禁地吟诵一首唐诗宋词。
远山下山的时候，发现袁晨晨在前面慢慢走，还不时回头看他一眼。他放慢步子走在她后面，又觉得这样很不自在，干脆绕道回学校。他沿着田埂穿过庄稼地，走过那片小杨树林，发现一个男生抱膀站在路边，远远地看着他，旁边停着辆帅气的山地车。
男生朝前走两步，说：“本来不想遇到你，还是遇上了，你就是高远山吧？”
远山觉得男生有些面熟，肯定是同年级的。“我是高远山，”他说。
“往后你离袁晨晨远点儿，懂吗？”
远山扬起巴，“我不懂，你说明白点儿。”
男生上前拍拍远山的肩膀，“哥们儿，我叫王小东，三班的。”说着从上衣兜里掏出烟，用食指弹出一支，“抽烟，哥们儿！”
远山不动，“我不抽烟，有什么话儿就说吧，还得回去吃饭呢。”
王小东笑一下，伸嘴叼出一支烟，打火点上。“哥们儿你真还不明白？我追袁晨晨，从初中就追，我们是青梅竹马，没看我在你班门口溜达吗？”
“那跟我什么关系？”
“最好是没关系。”王小东抽口烟，眯眼透过烟雾看着他，“以前你不知道，过去就过去了，今天我可说明白了。”
“我不明白，没病吧你？”远山厌恶地瞪他一眼。
“哼，听说你学习不错，这么点事儿都听不明白？”王小东颠着一条腿，“袁晨晨爬山，是不是你约她出来的？”
“她爬山跟我没关系，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远山夺路要走。
王小东用身子挡住，他掐灭烟扔到水沟里，当胸把远山一推，“今天我就是要跟你说明白，你听不明白别想回学校！”
远山倒退一步，接着冲上来推他一把，“怎么着，动手啊！”
“不动手你不懂事儿！”王小东抡起拳头照他胸膛就是一拳。
远山趔趄一下，接着猛冲上来，挥拳朝王小东胸口打去。王小东闪身躲开，远山一下从身后抱住他，俩人扭打起啦。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呀！快松开！”袁晨晨喊叫着跑过来。
两个人谁也不松手，眼看远山就要把王小东顶到沟里。
“高远山你松开！”袁晨晨尖叫着使劲儿扳远山的肩膀，“我要告诉老师啦！”
远山使劲一甩，王小东一屁股坐到沟沿上，差点滚到水里。
“到底是怎么啦，高远山你刚才不是还好好儿的吗，怎么一转眼就打起架来了？”袁晨晨朝远山跺着脚。
远山说，“你问他，他找事儿还先动手打人！”
袁晨晨转向王小东，“怎么啦王小东，人家走路好好儿的你找什么事儿啊？他是长跑冠军，推车子挑水什么活儿都干，你能打过他吗！”
王小东拢一下头发，用手指着高远山，“小子，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儿，要不叫你考不成大学！”又朝袁晨晨一甩头，“晨晨上车，我带你走！”
“你走你的，我不用你带！”晨晨说。
中午放学，远山随着人流走下教学楼，看见霞子站在楼前的花坛旁，旁边停着她的自行车。她的目光不停地在人流中搜寻，带一点渴盼带一点羞怯。好多学生都转脸看着她，有男生也有女生，因为她跟一般在校的女生不同，而且她很好看。
她一发现他，眼睛里立刻充满喜悦。她推起自行车低头朝大门口走，他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因为学习紧张他不能时时想她，可是一旦想起她心里立刻充满宁静和温馨。村边的小河，铺满阳光的东山坡，火红的柿子树，坐在树上看落日的孩子。高考快来吧，考上大学这一切又属于我了！
霞子有说有笑，说她当上质检员了，检查完别人的自己还可以再干一点，工资和奖金拿得都多。“这回我发了一百九十多块呢，这可是最多的一次啊。”她得意地侧脸看着他。
远山没感觉到多也没感觉到少。
“你可得好好吃饭啊，别不舍得花钱。”霞子从小包里掏出钱包，拿出五十块钱。“给你，买菜吃，花完我再给你。”
“不用，上次拿的还没花完呢。”远山说。
“那你快花呀，你正需要营养呢，拿着呀！”霞子着急地跺一下脚。
远山只好接过来，“以后，以后我再还你。”
“别瞎说了。”她把钱包拉好，放回小包里，“往后别跟我这么犟了。”
他低下头不说话，他眼眶红了。他忽然心血来潮，抬头说：“哎，你不急着回去吧，咱俩去爬山吧！”
“爬山？你下午不是上课吗？”
“下午我不去上课了，我跟你一块儿爬南山！”
她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呀，那不是逃课吗。再说那个山有什么好啊，还不如你村里的山呢。”
他爬南山的时候经常这样想，要是霞子也来该多好啊，她身体矫健肯定能一口气爬到山顶，她一定不会崴脚也不会娇滴滴地喊累死了。当爬上山顶胸中鼓荡着激情的时候，他设想着跟霞子在一起，一起站在山顶最高处的那块嶙峋的岩石上，一起站在岩石旁那棵令人肃然起敬的松树下，一起望着夕阳，一起望着夕烟，一起望着银带一般闪亮的漪河，一起望着脚下平整苍翠的麦田……还有美丽的晚霞，那是霞子美丽的身影，是她飘起的长发，是她含羞的脸颊……
霞子见远山不说话，以为他不高兴，就说：“等你放假回家，我跟你爬你村的东山行吗，下次我们一定要爬到山顶，行吗？”
“山跟山不一样，爬山的感觉也不一样啊。”
“你真怪，为什么非要跟我一块儿爬这座山啊？”
“就是为了一种感觉。”远山想想，好像找到更准确的答案，毫不含糊地说：“因为我喜欢你。”
霞子脸红了，低头不语。远山看看周围没人，过来拉起她的手，紧紧地攥住。
霞子使劲抽出手，说：“你别天天瞎想，考不上大学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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