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晚自习，吴心从教室回来，把手里的资料往桌上一撂，一屁股坐下。文锋抬头看看她，不像是跟学生生气。她也很少跟学生较真，她说犯不着。他心里正琢磨，她又一把捞起大开本的“高考仿真试题”，使劲在桌面上抽打，尘土纸屑朝文锋扑面而来。
“哎哎，你轻点儿好不好？这边还有个人呢，懂不懂点儿礼貌啊！”文锋侧身躲闪着。
吴心停下来瞥他一眼，嘴角闪过一丝快意。她把书一扔，把头压得低低的。文锋知道她是在偷笑。
“谁惹你了，拿无辜的我撒气？”
“哼，你无辜？”她站起来看他一眼，挎起包转身朝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见他坐那无动于衷，就喊：“你出来，有话跟你说！”
文锋看看没别人，就起身跟上来。心想，不就是闷得慌想让人陪着说说话嘛，耍这些小花招儿，女人啊！
吴心在前面昂首阔步，文锋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像个偷偷摸摸图谋不轨的人。她偶尔停下来回头看看，等他靠近又转身快步拉开距离。从六楼到一楼，出门厅，又一直朝大操场走去。
月亮从办公大楼楼顶爬上来，淡淡的月色洒在偌大的操场上，显得空旷寂静。吴心斜穿小篮球场，朝封闭球场走去，高跟鞋笃笃笃地敲着水泥地，声音无遮无拦地传遍整个操场。
四周高高的铁丝围墙隔不断月光，隔不断清爽的风，隔不断夜晚的声响，但是，只要两个人来到这里，这里就成了月光下的孤岛。
她背对着月光倚在铁丝墙上，抱起胳膊。他走近她，朝铁丝墙上一靠，铁丝墙颤两下，发出吱嘎声。
“要是评优秀班主任，我真想一只手投你一票！”
“哪里哪里，谢谢谢谢！”他拿不准她这话的意思，就胡乱应付着。
“说什么呀你，傻了吧唧的！”
“你先告诉我你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我只想说你是天下最好的老师，不行吗！”
“当然当然，过奖过奖！”
“脑子没毛病吧你！”她忽然抬脚朝他踢过来，他赶紧捂住屁股跑开，她收回踢的架势回复原状，还是淑女一般站着。
文锋又小心靠近。
“你班那个叫许什么诺的女生，病好了？这两天可把你好忙啊！”
她终于自我暴露了那个小心理，但他还是假装不明白，义愤不平地说：“别提了，我郁闷，这班主任真不是人干的！领导他知道吗，他理解吗，他知道我的付出吗，他给我发奖金了吗！”然后他转身抓住她的胳膊，深情地望着她，缓缓地说：“只要有你，我什么都不在乎，吃多大亏受多大委屈我都不在乎，我就要你！”
吴心含情脉脉地盯他一会，他以为火候到了，搂住她，吻上去。
“行了，别演了，台词儿背得不错啊！”她尖尖的鞋跟一下扎在他的脚背上，他叫一声缴械投降。
“你太狠了，你这样会造成我心理障碍的知道吗！”文锋跺着脚。
“谁让你骗我的，你以为我是小姑娘啊！”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骗了小姑娘？然后又来骗你？”
“这可都是你自己说的，你骗没骗小姑娘我怎么知道。可是我知道你在耍我，我越来越看透你了！”
“我在耍你？”文锋两只手使劲朝地上一撂，痛苦地摇着头。“你说我在耍你，你这么个大姑娘，就心甘情愿老老实实让我耍？说话要有根据呀姑娘，你的根据是什么？告诉我！”
“不需要什么根据，我的感觉就是最好的根据！”她顿一顿，“你从来不问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也从来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你心里想什么，你就就告诉我，发泄出来。”文锋靠过来，“你问我心里到底想什么，我现在告诉你，我心里想你，只是想你，想你让我心里温暖，踏实，想你让我有底气。”他轻轻拥住她，铁丝墙又吱嘎吱嘎叫起来。
唇跟唇轻轻并在一起，舌头轻轻探进双唇。她迎一下，又躲开。她一转脸，推开他。“其实，我俩都相互不了解。”
“也许，了解还不够。”他望着她。“其实，也没什么好了解的，在一起舒服，这就够了。”
“你从来不说你的过去，也从来不问我过去的事情。”
“你如果想知道，我可以给你讲我的过去。不过，你的事情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爱我就可以了。”
她忽然抱紧他，呻吟一声，狠狠地吻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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