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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乙:老北京怎么吃春饼

编者的话:民间以立春日为一年农事之始,故有于是日占卜丰歉之习俗。俗以为立春宜晴不宜阴。晴则兆丰,阴则兆灾。河南一带民谣云:“立春清明又和暖,农人鼓腹皆翘天;倘若风阴与昏暗,五谷不登人不安。”又有“晴则诸事吉,阴乃万事愁”的说法。

  山东一带,俗以为立春日阴天,则虫伤禾豆。莱阳地区立春日还忌讳挑水和掏灰。说是挑了水,一年当中精神不振,光打瞌睡;掏了灰,一年的好运就被掏跑了。龙泉县旧时立春日,家家要置春酒为欢,此时,小儿不得相诟谇。

      立春,按老北京的习俗,得吃春饼。

吃春饼

       春饼是北京吃食中最好吃的一种,我们全家一直都这么认为,吃起来简直没有够,年年做,年年吃,年年夸。

       春饼的妙处在于它的综合效应。

       春饼表面上是混合物,八样东西,放在薄饼里,一裹,吃起来居然味道全变,神了。

        这是春饼的非凡之处。

       裹在一起吃的东西,种类多得很,山东的烙饼卷大葱,天津的煎饼卷摊鸡蛋,外国的三明治、热狗……比比皆是,但都没有北京春饼那样的效果。上述这些裹着吃的确实都是混合物,是一加一等于二。

       只有春饼不是,春饼仿佛是化合物,或者是络合物,春饼是乘方,而且不是二次方、三次方,简直是九次方。

       总之,八样东西分别放入,夹在饼里,味道立刻大变,香得出奇,令人胃口大开。

       这确实是一大发明,人们不能不为北京古人的聪明而折服。

       还有一条必须指出,春饼里全是最普通的食品,极富平民性。

       春饼是老百姓的。它不贵,它便宜。

       它不沾海鲜,不沾山珍,甚至不沾鸡、鸭、鱼。

       想吃春饼,不需特别采购,原料在任何等级的菜市场里唾手可得,花费不多。

       想吃春饼,也不要特别的烹饪技巧,会一般地炒炒菜,摊个鸡蛋,足矣,见习主妇或见习主夫均可胜任。

        所以,以前在任何饭馆里都吃不到春饼。在大师傅眼里,它太简单;在老板眼里,它不赚钱。要吃,只能在家里做,家里吃。

       嘿!这偏偏是它的另一优点,叫作家庭性。

       北京人请外国人吃饭,第一选择就是在家里吃春饼,保证满堂好。我家试验了许多回,回回成功,大获全胜,久经考验。

        春饼里的八样菜是:

        甜面酱;

        大葱丝;

        熏小肚儿,切成粗丝;

        酱肉,有肥有瘦,切成粗丝,所谓粗丝大概是筷子般粗细,一寸来长;

        摊鸡蛋,切成粗丝;

        炒黄花木耳;

       炒菠菜粉丝;

       炒绿豆芽,加点儿韭菜段。

       前四样是凉的,后四样是热的。前四样除甜面酱外,都只需买现成的,切切便端上来。

       好的熏小肚儿现在已经没有了,失传了;现在的小肚儿太“散”,切不成条条,粉面子太多,而且蛮不是味儿。

       春饼的饼,又称薄饼,就是吃烤鸭子用的那种,大小薄厚全一样。

        饼的做法有两种,一种是蒸饼,一种是烙饼,任何一种都可以。

       做薄饼是需要功夫的,不管是蒸是烙都是一门手艺,和面最要紧,不能太“硬”,其他窍门不在这里啰唆了。

      春饼,春饼,顾名思义,是春天吃的,有季节性;过去,春天才刚有菠菜和韭菜上市,冬天没有。

       现在,几乎四季都可以吃,什么时候馋了,什么时候做,由于有暖棚的蔬菜,现在春饼可以变夏饼、秋饼、冬饼,全年候。

      父亲是立春诞生的,他名字叫“庆春”。我家小妹也是立春诞生的,她的名字叫“立”。

       春饼是他们两人的生日美食,必备,除了一小碗寿面之外,春饼是绝对的主角。

       年复一年,于是,吃春饼就成了我家的优良传统。而且,不管什么时候,生日不生日,菜单中排头一名的,必然是它;家中请客,一定也是首选。

       近年,北京个别饭馆里出现了春饼,尝过几次,太糟,一点儿传统没有,菜既不够八样,品种也不对,全不对味儿,糟蹋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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