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撒美丽的女人

她把美丽播撒在深山里

李付春/文 （微信lifuchun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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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姐（小小说）

李付春/文

（本文系2009年初稿，发表于2010 第4期《吐鲁番》杂志）

她是农村长大的孩子，上有姐姐，下有弟弟，亲眼见证了农村人的辛苦，目睹了父母拉扯三个孩子长大成人的艰辛。

 

刚读小学的时候，母亲就教育她：“咱家，就这个样子，你爹也没手艺，就知道在地里干活。我一个妇道人家，除了看孩子做饭也就是下地干农活。你呀，要想以后有出息，只有好好念书，跳出农门。否则，将来跟娘一样。”

 

她也到了懂事的年龄，娘的话记住了：好好念书，就能将来不干这又脏又累的农活，嫁个好人家，还能过上好日子。这也许是大多户农家对孩子的未来，指明的唯一一条道路吧！

 

在她少年的记忆中，苹果这东西对她来说，简直是样奢侈品。只有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晚上，等父母拜完月、烧完纸香以后，才和姐弟们每人分得一个苹果，外加一块月饼。以至于把月饼珍藏得长了毛，苹果用手摸得外皮变了颜色才舍得吃完。

 

很多年后，人们说城里苹果在冬天也能买到，她都不信，因为她所能“品尝”到的西瓜、梨子等水果，只能是季节时令性的。不仅仅是水果季节父母能买到“便宜货”，那更是错过那个季节，农村大集上根本见不到。

 

她就是在这种生活环境中读完了小学。等到读初中的时候，她的爷爷、奶奶还有外公以及姑姑，都劝她爹娘，不要再让她和姐姐继续读书了。他们的理由：家里那么穷，闺女家念书好了没有用，早晚都得嫁人。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父母一定为了筹集儿女们的学费冲他们借钱来着。

 

母亲可不想让她两个闺女再复制她的人生，可是，学杂费确实是个大问题。当母亲给她俩提出新学期就不要再去读书，而要她们拔猪草喂猪，另外和母亲一起在家编芦苇席，这就是家乡早年的副业。

 

她的姐姐也许就因为大她那么几岁，就听从了父母的安排，白天背起竹笼上坡拔猪草，每年能喂养两头猪，能卖到三百多元。晚上在煤油灯下和母亲一块编苇席，一面席子毛利能卖到三块五，划上一级就能卖到三块八。钱虽不多，比起她们在不会跑的时候殷实多了。

 

也许她的固执，无论爹娘怎么说，她都会背起书包和村里的孩子们一起去上学。读到初中了，去了公社驻地读书。因为她的爹娘本不想让她再继续读书，但她照样和小学的伙伴们一起去了。别的孩子都缴上了学杂费，学校就允许她缓缴，尽管连书本费在内也就四五十元，家里也是一下子拿不出。

 

冬天到了，其他孩子们都被老师的要求下住校，她因为是“编外”生，却只能走读。一个女孩家，晚上下了晚自习回来，尽管每晚都是父亲接她很远，但娘还是不放心。赶紧想办法筹集孩子的学杂费和书本费。这时，她才和同学们开始“搭伙“一起学习玩耍。

 

高中时需要考上才能去读的。她的学习成绩尽管不是班里的“高材生”，却在中考过后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这让一家人感到很意外。姐姐已近成年，在家能做许多大人活，下地干活也记成年人工分，日子明显好转，再供她们姐弟俩读书应该没多大问题了。她读高中，弟弟念初中，她手里开始要有零用钱了，因为还要住校就餐。

 

父亲骑自行车走五十里，驮着一袋粮食送到县城女儿读书的学校食堂，换成饭票给她留下。父亲从油布兜里拿出早晨上路时娘给烙的油饼，她没都留下，因为她知道父亲回去的路上可能会饿肚子，她亲眼看到父亲把零花钱都给她了，一分钱都没剩。

 

三年的高中生活，她才发现人们之间的差别有多大。同样来自于农村在一个班里读书，有的同学的爹娘是村里的队长、支部书记；有许多同学来自县城的工人家庭，从吃饭穿衣都能看出来，人家从家带来的都是白面馒头，自己却是以粗粮为主。

 

命运不能改变一个人的出身，但能通过后天的努力，可以改变人生的命运。估计那个年代的的她不懂这么深奥的大道理，但她明白：我只要好好读书，将来就能跳出农门，自己的后半生就会和你一样甚至要比你过得强。顽强的性格加上她学习的刻苦努力，使她三年后考上一所著名的师范大学。

 

大学读书时，讲师给她讲过一个故事，改变了她人生的选择。该校前几届几个大学生到我国西北去支教，那里是水源极度缺乏的地方，一名志愿者讲了一节大课以后口渴难耐，实在找不到水喝，就记得带来的行李箱中还有一个苹果，他拿出来当众吃了，学生们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吃相。他没有想很多，当剩下一个苹果核使劲扔掉时，发现孩子们在尘土飞扬中一窝蜂地争抢，他落泪了。

 

她听完讲师讲完这个故事后，也落泪了。她想到自己的童年，虽然对苹果也那么渴望，甚至没有剩下过核，除了种子以外都吃进肚子里去了。但不至于口渴到孩子们哄抢一个苹果核的地步。

 

大学毕业后，她报名参加志愿者，主动提出到最偏远贫穷的地方去支教。后来被分派到新疆喀什市的一个小山村。去了以后感觉还不错的是，没有把她派到单人学校去，学校里包括校长在内的有七个人，除了她和校长之外，几乎每人一个班，给她安排的课程是全学校的音乐和美术。她本来在大学里学的是中小学教育。校长说，其他都是老教师，根本不会唱歌画画。

 

她最大的感受，就是没有想到那地方比自己二十年前的家乡还穷。学生们放学以后要自己捡柴禾做饭，住在家长给他们在山坡上搭建的简易房子了。我没敢问有没有狼或者其他的野兽出没。她说这样的家长已经很不错了，有许多孩子根本就没有被送到学校来。

 

她住在学生教室的一角，是那些老师帮她收拾出来的一间“宿舍”。因为其他的那些上了年纪的男老师们住一间大教室，那床都是老师们用木头自己做的，也只能叫床而已，她怎么看那不是床的样子。取水要到五公里以外的山脚下去背，本来校长不想让她去，她说自己是农村长大的孩子，没那么娇气。

 

自从她来到这所山村学校以后，这里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也就是每天都会从校园里传出响亮的歌声。唱歌的时候，她会把全校的学生集合在操场上，就凭着她的嗓子去教唱，大家的歌声能够传送的很遥远的地方。

 

她来到这所学校的时候，就一定抱有一个信念：无论条件多么艰苦，都要坚持住；无论心情多么不好，都要把微笑留给山村学校里的每一位师生；无论生活多么拮据，每天都要穿着花枝招展，她要把自己最美丽的光艳展现给那里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