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初稿2008年6月13日）
父亲是拉车的牛
父亲属马，不属牛。但在我心目中，父亲一生勤劳，就像一头老黄牛一样，整天辛勤地劳作。
父亲可不是退休干部，他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一向闲不住的他在外面打工好几年了，只有过秋、过麦和过春节时才回来在家呆上个十天半拉月的。其它的时间大都是在外面给人家“扛活”（我总是拿过去穷人给地主干活来对别人提及我的父亲）。朋友们也都知道，聚会卡拉OK时，我最爱唱的歌曲就是《父亲》，因为逢到我们举杯换盏时，我就想起远在他乡的父亲，此时正在给人家“拉磨”。
父亲这多半辈子可是不容易，十几岁时曾经跟爷爷逃荒去过东北，打过草。接近苍蝇大的蚊蝇咬人的滋味尝受过好几年。解放后回家来也上过两年学，但还是家里贫穷而早早地扛起了锄头，成了一个忠实的地球修理者。生产队那会儿，我已经记事，我还清楚地记得父亲晚上用框往自家的自留地“偷”鸡粪的情景，然后让我提着灯笼照明，他用三齿把那二分地抓起来。
在生产队里干活，他是队长最信任的好社员，有什么脏活累活几乎到不了别人。此时，我怎么又想起了那时生产队里的那些老黄牛来，有的牛生来胃口就好，膘肥体状，可就是抵人、拱人，那么不老实，人们大都不敢用它拉车、耕地，照样一天三次喂养它（那时可不兴宰牛吃肉，据说病死了也待先由队长逐级汇报到公社，确定真是病死的以后，才能宰杀分肉）。而有些老黄牛身残体弱多病，有时干活回来还没有往牛槽上牵喂，就又被急着用活的人牵走了。
我想，父亲就是那头老黄牛。我小小年纪就曾经为父亲鸣不平，认为他天生就是那种下大力气的人，总是认为他太傻。后来我才知道，每到年底，我家的工分都比一般的人家多，分粮食时就能比人家多领半口袋。这就是在我高中生活时能掺和着吃到馒头，这也是别人最眼馋的，此时我最清楚，正是父亲的傻才换来我的馒头吃。
人傻那是“山难改，性难移”得了。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父亲的傻劲依旧。天大旱了，浇不上水，别人家的玉米都在中午时叶子拧成绳子，而我家的玉米就明显比别人家的旱情差，原因就是父亲那个锄杠不停划锄，提前保住了商情。别人家的田地里出现了草荒，而我家地里几乎没有草长起来，原因是中午别人怕天热而在家午休，父亲却吃罢午饭，戴顶草帽，扛着奔头下地锄草去了。他说，天越热，锄草最容易灭荒。
近几年来，人们种地不再翻阅老皇历了。种上庄稼，喷洒上灭草剂，就能保住庄稼终生无草害。父亲就觉得在家里多余了，似乎没有了用武之地。整天闲不住的他在家里拾掇拾掇这个，摸索摸索那个。我为了让他不觉得闲起来难受，就买了几个羊让他放着。起初，很不错，已经繁殖到十几只了，可是不知得了什么毛病，不几天死了五只羊，他就赶紧卖掉再也不养了。后来尝试喂猪，以同样的结局而告终。只好，扛起铁锨，跟人家邻村里的建筑队当小工去了。
有一个初冬的晚上，我从学校给学生上完晚自习回家已经九点多了。母亲还没有睡觉，她在等我和父亲的回来。按惯例，父亲都是先我来到家，一般回家吃晚饭，而这回怎么回事，莫非在人家吃饭时喝酒多了，在回来途中……
我不敢想，看着母亲那种焦急而说不出的样子，我说去接他。又推出自行车，拿上充电灯，路上不停地喊着，并用手灯往路边照。一直找到他干活的二十里地以外的一个村庄，原来是晚上加班，水泥轧地面，晚了就不回去了。我就放心了，转身往回骑自行车走，路上，不知怎么害起怕来了，因为在回来的路上，我无意中用手灯往路边麦田一照，怎么这么一大堆花圈啊！这是谁的新坟，我怎么不知道啊！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发现呢？晚间十一点多了，莫非有鬼挡道？平时根本就不信鬼神的我顿时吓得出了通身冷汗。
我便赶紧骑自行车快跑，可是老觉得骑不快，把自己一晚上骑破车子四五十里地累了，当成鬼神作怪。可是，越害怕，越觉得后面“鬼”追来了，怎么也听见后面哗啦哗啦地有“鬼”追赶。当我来到大门口，把自行车往门口一仍，再回头往后看见黑影时，我立即瘫痪在地上。等我明白过来时，才知道父亲在我走后不久，对我有些放心不下，抓紧干活，提前追赶我来了。
过麦了，我已经为您买好了香烟，从此不再让您抽那劣质的旱烟；啤酒已经备下好几包，也不再让您喝那高度的散装白酒；肉已经买好，都放在冰箱了冻好。回来吧！父亲，回来后，儿子不想再让您外出，让您颐养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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