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r.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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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纪慈恩
■图｜ 网络
■编｜ 徐安
《遗愿清单》第一站的读者见面会在我的故乡山西太原开场，这是一场此生只有一次的演讲，这是一场爱憎分别的仪式，在这一场里，我做了两件事：表达感恩与表达恨。
请原谅我的私心，这一场签售，我只有一个目的：我需要一个仪式来表达我的感激。
不知不觉，我已经在孤儿院工作11年了。11年前，我第一次去到孤儿院的时候，第一个遇到的孩子，她叫做开晨，她彻底的颠覆性地改变了我全部的人生。
在此之前，在经历了安乐死事件后，我对这个世界以及它给予我的命运是困惑的，不解的，憎恨的。
直到遇到了开晨。
开晨是在自己三个月的时候被亲生父母遗弃，被一个好心的阿姨捡到，因为实在治不起病，不得不送到福利院，然而，开晨从未怨恨过，她理解她的亲生父母，理解她的养父母，那个时候，她患有右肺叶畸形、心脏病、食道气管篓。
面对她，我常常自愧不如，羞耻于自己的软弱。
为了成为她的依靠，我开始疗愈我的伤口，为了收养她，我开始修复我性格里所有的弱点，让我配得上做一个母亲，因为她，我原谅了我的命运，因为她，我成为这样一个我。
我认为我一定要收养她，只有收养才配上我们之间的情感。那时的我还小，狭隘的理解这就是爱。
可是，她的病太严重了，她需要好的医疗，好的特殊教育的环境，好的康复治疗——这都不是我能给她的，当我决定放弃收养她的时候，我理解了所有的一切：我和她的亲生父母、养父母一样，也只能承认自己的无能。
于是我帮她寻找适合收养她的家庭，她被收养的那天，她躲在房间里不肯走，她最后和我说的一句话是：如果我走了，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报你和爸爸妈妈了，姐姐，我不能走。
我对她说，你回报我们的方式就是用我们爱你的方式去爱天底下所有的人。
我不知道当年10岁的她是否能够理解我这句话的含义，但她带着我和她的养父母对她的爱走她必须要经历的旅程，我想她会好好的。
于是我答应她一定会照顾好她的养父母。
感恩与致敬
这些年，我一直有一个心结，我似乎欠开晨一个仪式，于是在新书出版的时候，我决定在这个开晨被捡到的城市、开晨的养父母生活的地方，也是我的故乡，来表达我欠开晨的承诺，也以此来纪念我的青春以及我和开晨的情感。
在签售会上，我讲述了我和开晨以及她养父母的故事，我郑重地向叔叔阿姨鞠躬，我代表开晨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若不是他们当年把开晨抱回家，她早就死了，我也不可能遇见她，而我的人生也会走上另外的轨道，也许那条路比我后来走的路更容易，然而，我一定会觉得遗憾。
表达恨与握手言和
在签售会现场我看到了一个人——她是当年在默默的追悼会上攻击和谩骂过我的。
我需要承认，是的，当年的我，很受伤，在后来的很多年有了很深的怨恨，我怨恨的不是恶毒的语言，仅仅是，我觉得这个世界不善良。
我在演讲现场说，“后来有一个心理医生对我说，你要感谢那些谩骂你的人，是她们帮助你成长。我说我不这么认为，真正让我成长的，是我的勇敢和我的选择。如果说对过去还有什么想说的，我想说的是，当你今天开口中伤他人之前真的不要肆无忌惮，你不知道，人人都有有难处的时候，当你要求这个世界要良善的时候问问自己是否内心够善良。”
很多往事已经久远，很多记恨已经磨灭，但是想起自己曾经走过的岁月，仍然会为那时的自己感到心疼，那就借这样一个场合，与自己心中的伤口握手言和吧。
我会记得这一次特别的演讲。
当我老了，很多往事已经记不起来了，我还会想到这一次的演讲，我会感动于自己在年轻的时候就学会真实地面对自己，如果我爱，我就狠狠地去爱，如果我恨，我就勇敢地表达我的恨，恨，一点也不羞耻，让恨与黑暗在阳光底下流淌，让它与最健康的方式与我共存。
我面对了我的伤口的意思是，我允许我悲伤，悲伤的时候就好好的悲伤，我允许我恨，它在我心里，我就要尊重它的存在，在这一切都过去以后，我才有力量与之握手言和。
这一场演讲，我的父母、姥姥都在底下坐着，我想深深地感激在我创伤的青春里，他们可以允许我暂停行走，就在这里，好好的疗伤，后来我选择再次扎深于这个群体的时候，他们也允许我选择我的人生，是那份深深地允许，让我有机会成为现在这个让我满意的自己。
也谢谢每一个到场的读者和朋友，见证了我自己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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