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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毒只制造了疾病,社会问题才会带来灾难

■文| 纪慈恩

■编| 小树



在你读这篇文章之前,请先确定:
你是“所有错都是别人”的那类人,
还是“我愿意承担责任”的那类人?

如果你是前者,
请退出该文章的阅读;
如果你是后者,
请继续。

我不知道“灾难”这个词是否合适来形容眼下的状况,在我没有找到更合适的词之前,我们暂且这样称呼它吧。

我们在经历灾难,但是疫情没有制造灾难,疫情只带来了疾病,灾难是社会带来的。

几个人的患病,不足以造成社会性灾难,病毒因少数人而起,而蔓延,却是社会的病。 

我们的社会病了——我们应该都不陌生吧,雾霾、抑郁症、早龄化癌症,已经非常普遍了,只是我们一直没有机会或没有一个强大的动力来解决它。

大概是人性吧,不到万不得已,社会选择了将就。

几个人的患病是无法导致上万人的感染,而大面积的蔓延才演变成社会灾难,而大面积的传播,是什么带来的?


1

出逃的人,瞬间扩大了疫情的传播,使得全国甚至全世界被污染,是逃离,带来了蔓延。而出逃的人,不是少数人的人性瑕疵,它的数字足够庞大,它就不再是个体的问题了,这是一个社会问题。

我们的社会在快速发展经济的时候遗漏的人文教育使得这是一个相对利己的时代,我们这一代人对社会没有责任感,这是社会教育的缺失。

政府、教育、人民、制度都是有责任的,我们没有花精力,花金钱,花时间去教育普通民主“社会责任”与“道德准则”这件事。

在人人利己,公益落后,以经济取胜的时代,这样的结果,情理之中,我们也不必苛责那些逃离武汉的人。

如果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那这是社会教育的落后,我们确实没有这种教育。

你要求人民自己在这样一个经济社会,一个虚荣讲究成功的社会里自我要求道德崇高,这是一种过于高的要求,虽然遗憾教育的失职,但不该意外它的发生。

去改变,其他的没什么可说的。


2

我们接受着过时的教育体系,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世界做着准备。

你当然可以苛责当地领导者的不作为和对决策的错误决定,这是一个突发事件,也是一个非普遍性事件,所以当地领导者没有经验,不会,这是一件正常的事。

但是,面对应激事件的应对能力,反应了中国应试教育的问题。

从学校教育开始,考公务员,在官场工作,没有任何一环教育让人们去解决和思考问题,只是服从——听从上级指挥,他没有解决新事物(以前没有发生过的)的能力。

我们的教育把所有人按照统一的标准去培养,我们的考核制度有标准答案,我们的工作有统一模版,我们一直生活在流程化的工作和生活中。

我们“应该”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应该”结婚生孩子,中国教育没有让我们获得思考的能力,只教会我们如何安定。

服从多于应对,听从大于思考的结果必然是这样的,没有能力处理应激事件,这是一个社会问题,不是一个两个官员的问题。

应试教育的结果就是这样,这是整个教育体系的疏失,也同样不是个体的问题。

这也是临终关怀很难的原因,因为几乎每一个临终者都不一样,无法用统一的方式去进行关怀,是一个人综合能力的呈现。

用生命去理解生命,这件事没有办法教,中国应试教育更容易管理,但必然与现实不匹配。

3

公益机构的不专业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仿佛人人都觉得自己可以当志愿者,对志愿者几乎毫无要求。

工作者承担了过多的工作和心理压力,没有社会提供解决方案。

今天的公益还处于一个“参观”阶段——没有专业社会工作者的合理工作方式,没有匹配的薪资,没有支持团队为工作者进行心理疏导,社会的捐献混乱没有规章,他们并没有得到这个职业的应有的服务。

可是却被要求专业,这也是不合理的,在疫情发生之前,没有人关心公益机构,每个人都可以随便上去所谓“献爱心”,来一次就走,给机构带来了更多的问题。

什么是专业?比如你请一个专业的月嫂,那给予她的薪资也是专业的价格,你在马路上随便找了一个便宜的,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护工,他给你提供的服务自然是不一样的。

当然,我无意为任何人辩解,只是说明为什么会发生,才有可能解决。这也是我拒绝任何人在没有经过培训和学习的情况下来做志愿者,我承担不了不专业的后果。

于是我建立了完善的临终关怀体系,学完再来,这是我解决不专业的处理方式。

我们不能一个劲地说,你不对,你混蛋,而是要去探究为什么是这样一种状况,老板不是也要了解员工的诉求,才有可能留住一个人吗?

而中国大部分的公益机构为什么都很混乱,因为社会没有扶持他们、满足他们的心理需求,所以结果是这样的,我一点都不意外。

所以,怎么办呢?

社会和政府需要搭建一种扶持项目给予这个群体。

比如专业,专业是要花钱的,要有人来做培训、考核、学习。谁来提供?谁来付费?

比如制定完善的公益机制,也是需要有人去调研、考察、试运营,去改善、回馈信息,去确定统一机制,还要设立突发事件的解决机制。

——以上这些是一个庞大的项目。

而在中国,大家都忙着发展经济,没有人愿意花钱在这个事情上,很简单,我经常面对捐款者的时候,我会告诉他们,你所捐的钱里面有10%是服务费,很多人是不愿意捐的,他说我要所有钱都花在受助者身上。

中国的捐款者是不愿意捐献行政费的,为什么要有服务费——孩子能一个人去医院看病吗?带他去医院的护工,不用花钱吗?

我们的行政费和管理费,大多数都是外国人捐献的,国人不愿意把钱花在员工身上,该怎么解决?公益机构的问题需要太长太长的时间去解决。

什么时候,人人都认为做长期志愿者是必需的事,人人都关心这个群体,它才有可能被重视,被重视之后才会有投入,它才会专业。

所以,它有问题,就解决,可是谁来解决?你,作为个体,你又想付出什么?还是说“等着中国有一天自己变好”?

这大概就是原因吧,每个人都等着有一天自己变好,可是,所有变好的事情都得有人去做。

那就去做,这是解决的唯一途径,不要等天上掉馅饼。


4

媒体在所有新闻事件中都贡献了力量,也带来了麻烦。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媒体只告诉你他们想让你知道的,但是普遍国人并没有足够独立的人格和思考能力来从你片面的信息中探索到深度的内容,在这个时代阶段,媒体的导向无疑是危险的。

其次,关于专业知识,尤其是网媒和纸媒,是不应该报道的。

专业领域的部分,尤其是医学,直接表达医学都有着无数的例外和个体差异的问题,更别说通过转述。

我极为质疑,一个非专业的记者是否能准确的表达?我接受采访的时候,他们写出来的,和我所表达的意思大相径庭,更何况是专业知识。把一个不准确的信息传递给老百姓,这是可怕的。

最后便是给采访者带来的伤害,大家都在找卖点,激发民愤,有谁关心被访者的心灵?你的一个问题,一次传播,给他们造成了什么,他们将来要面临什么,没有人关心。

5

中国社会对于规则的漠视已经非常可怕了,中国老百姓对于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能力是极强的,我们走捷径,走后门,想要便利的心是人人都渴求的。

对规则的漠视、制度处罚的不严谨,不是今天才发生的,而是一直以来都有。我们对于规则的不尊重不仅仅体现在对社会制度的漠视。

我们想要改变其他人——父母希望你按照他们希望的样子生活,你想把伴侣和孩子改变成你满意的样子,这是侵犯他人世界规则;

我们对于死亡又何尝不是一种不接受自然规律,我们拼命的治疗,切气管插管,心肺复苏,打维持液,怨恨老天……

我们破坏自然成全科技,我们熬夜,不尊重器官的休息规律,我们处处体验了对规则的不尊重,所以今天有人违法吃野生动物,有人要逃离灾区,有人不听倡导……

这是社会问题,这是我们对规则一直以来的不尊重而带来的人们素质和行为准则的一种表现。

有人说这样的封小区不合理,你要知道,权利是赢来的,不是要来的,就像是开车的权利,你得考试,你通过了,你就拥有了权利。中国老百姓不自觉,只能强制。

为什么汽车不敢闯红灯而行人敢?汽车闯红灯要处罚,而行人没有,目前百姓的水准没有到自觉遵守,只能强制,所以才有了强制的不合理。

如果人民的素质是不需要规定也可以做到,就像不丹,没有红绿灯但交通非常有秩序,规则是给不守规则的人准备的,你没有言论自由,是因为你的思考能力不够,你看待事物的辩证能力和知识背景不足以给你这样的自由。

所有的权利,只有你配得上的时候,它才属于你,而权利的自由,很多时候是一种灾难。

6

普通民众对自然规律的不接纳和死亡的错误认知,是社会生命教育和死亡教育的空白。

情绪与情绪的传播,可以让整个环境瞬间弥漫着悲伤的气息,而民众的舆论导向也决定着政府的决策和事态的发展。

在中国老百姓的眼里,任何一种死亡都是悲伤的,带着愤恨和不满的,仿佛是死神亏欠人类。

我们不接受死亡的发生,也不接受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只有快乐、美满、福利是应得的,所有的不快乐、不舒服、欲望没有得到满足都是上苍的亏欠。

我们不接纳自然规律的变幻,我们难过,我们悲伤,但自然规律来到这里了,接受是一门很重要的课,我们都没有学会,社会也没有教给我们。

社会的所有信息都指向——拼命的治疗、人人都要正能量、拒绝负能量,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些都让人民丧失了接受悲伤的自然规律。

我们不承认自己的无力,逃避和掩盖负能量和创伤,这个方式看上去最省力,实则最终统一买单的成本更高。

社会死亡教育的缺失,在疫情这样一个死亡信息常常出现,长时间处于负能量的悲伤氛围的事情发生以后,普通百姓自然是没有能力消化。于是出现了情绪,不满、宣泄、甚至是报复。



疫情像一道考题,考了我们所有人和所有行业。上述的所有,并不完善的报告,还有很多其他的因素(就不一一阐述了)。

社会的不健全带来了灾难。出逃的人、政府的决策、媒体的片面导向、公益机构的不专业、对规则的漠视、人民的舆论共同造成了这个结果。

不是病毒,病毒只是导火索。

不是发生,只是暴露了当代中国社会几乎所有的问题。

病毒只带来了疾病,疫情灾难让我们一夜之间看到了所有的问题。如果没有灾难,猴年马月才能一点点凸显,我们的环境和社会已经岌岌可危,必须要改变了。疫情带来了这种改变的动力,不算太糟糕。

我们每个人都深处其中,谁都无法被放过,如果面对疫情,我们的态度是抱怨、仇恨、你不对、你混蛋、你欠我的,那么疫情就白白发生了。若逝去的生命只剩下悲伤和仇视,我们不能借由灾难而进步,便是灾难最大的胜利。

我是一个现实的人,我不参与这样的斗争中,我必须要让我的痛苦发挥到最大的作用,我自幼受过伤,痛苦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我对痛苦有很高的包容度,苦可以,但苦过之后一定要成长点什么,改变点什么,不能白白受苦,如果痛苦带来了智慧,我便会觉得从痛苦中捞了点什么,这是我的现实。

我可以接受我的抱怨,但我不能容忍我是一个只抱怨,什么都不做的人。

如果灾难让我们痛恨这个世界,认为我所有的不快乐都是你们的不对,是世界的残忍,是上苍的刁难,痛苦就白白发生了。

所以,我才利用了我的痛苦,变成了智慧,服务于更多的人,创办了死亡教育体系,让死亡不再成为一种灾难,我想,如果痛苦也有灵魂,这便是它赐予我时的意图吧。

疫情像是早期癌症,它告诉人类你们所有的社会问题——现在还没有病入膏肓,我只是提醒你,逝去的生命,经济的损失,全民的状态。

这份代价并不算是太昂贵,如果我们依旧和过去一样,埋怨一切都是别人的错,那么,人类也不会再被放过,晚期癌症不会太久就会到来,你可以继续愤怒,继续怨恨,继续咒骂,但你也要成为灾难的牺牲品。

唯有改变,改变每一个社会的问题,认为每一个社会的问题都有我的责任,我对这个社会有责任,我对每一件发生的事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世界的美好事关我自己,不再等待“中国有一天变成这样”,而是“我们一同去创造美好的世界”。

坦白说,我从不惋惜任何事,因为我从未辜负过自己,我很努力,好好活着,好好热爱自己,好好敬畏这个人间,尽力去解决社会问题,如果最终还是不够理想,我会失望,但决不惋惜,因为尽过力,你便会知道,你为你想要的世界努力过,所谓美好的世界,是因为它的美好你参与过,而不是毫无瑕疵。

去做,去改变。

去做一些什么,而不是说一些什么,想一些什么,等待一些什么。

除此之外,世界一如既往,你也不必失望,所有美好的世界都是有人在改变,只是社会教育的缺失让更多的人加入到“等待别人去改变”的行列,于是问题越来越多样化,美好的世界总是等不到。

除了去做,人并没有第二种选择。

什么都不做,世界定会让我们继续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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