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纪慈恩
■编| 春明
言
我女儿真真离开人间的四年。
每年今日我都写一首诗纪念她,
她在手术失败只能靠写一些只言片语与我交流的生命的最后五天,
她留给我的最后一个是:如果你以后做了别人的妈妈,可不可以不要忘记我。
我想用力告诉她,我对她的爱从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终止。
这四年来,我去了远方,想通过天际设法传递。
肆
●
这一年,我,依旧,
是的,
无论你知道了什么,
对我来说,都是“依旧”。
自我成年以后,我,从未改变过什么,
改变的,
是生活,
是事件,
是轨迹,
而我,却没有。
我从来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过活,
我从没有因为任何事情改变过我生而为人的意义,
纵使是传统,
是家庭的要求,
是生计,
是疾病,
都不曾改变过我。
如果活着不能以我希望的方式进行,
那就选择死亡。
对我来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题。
活着对我来说意味着——表达,
每一件做过的事和要做的事都出于我要表达世界养育我,
我和它的对话,
世界是这个样子的,
我如何理解它的样子,
那就是我所有做过的事。
尊重,
我没有憎恨我的疾病,
生而为人每一件遇到的事情,
我都尊重它,
一场车祸造成肿瘤病变,
它明确告诉我一个道理:
你所选择的职业是不容易的,
它带给过我智慧、专业、光环,
同时,它也带给了我重量:沉重与生命的重量,
是并驾齐驱的。
我都需要接受,
接受之后我看到了和大多数人看到的是不一样的人性与世界,
这是我的幸运,
但是幸运也是有代价的。
理解,
真真,当我真正成为一个病人,
我才敢说我靠近了理解你,
也仅仅是靠近,不是理解,
理解了你拖着一个破碎的心脏,
为了要报答我的养育之恩,
硬要活下去,
那是一种怎样深刻的爱。
理解了你脉搏只有50的时候还对生活充满爱意,
和我们所说的热爱不是同一种热爱。
真真,
你知道此刻的妈妈对于疾病更多的是所幸,
不是怨恨。
若不是也亲自踏上过这段征途,
我永远都自以为我是懂得疼痛的,
我没有,
我没有懂得过。
幸而,
我知道了。
有一天,在面对天国的审判者的时候,
它问我是否懂得这个人间,
我可以不做自以为是的人类,
我会说,我不懂,我只是一个经历者,
我的任务是经历,
懂或是不懂,
不在考虑范围内。
真真,
你看,
你从不需要为我感到担忧,
任何的处境,
我只当它是经历,
没有属性,
当外界给我光环时,
我没有感到幸福,
当媒体给予我赞扬时,
我没有感到在说我,
当我体验人间疾苦时,
我也没有体验过苦。
除了经历,
我从未有过任何的标签。
若不是外界总是把他们的感受告诉我,
我从不觉得生活有什么不同。
没有疾病的人,
也没有因此而感恩敬畏生命,
也仍然在怨天尤人,
那疾病就没有任何可被谴责的,
我们都是一样的,
在经历人生不同的主题,
他在叹息,
我在敬畏。
四年了,
时间并没有改变任何事,
你仍然是最爱的孩子,
福利院的小朋友都记得真真姐姐是妈妈最爱的人,
如果以后我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们也会永远记得,
他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叫党真真。
很快,
我将要告别现在的生活,
现在的工作,
现在认识的人,
以旅居的生活经历下一段人生,
无论是什么,
是另一种活法或是死亡,
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差别,
无论是哪一种,
唯一不变的是我都会带着你的骨灰前行,
命运对你不够善良,
我将替命运还你你该有的。
好好的爱自己,
当我们都懂得并且到达了爱的位置,
就会遇见,
那个时候的我们,
愿都有更长久的岁月完成今生未完成的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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