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古说“荆”】

“神射”状元陈尧咨

文/汪业盛

图/张卫平

   中学时学过一篇北宋大文豪欧阳修创作的寓言故事《卖油翁》：

    陈康肃公善射，当世无双，公亦以此自矜。尝射于家圃，有卖油翁释担而立，睨之久而不去。见其发矢十中八九，但微颔之。康肃问曰：“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翁曰：“无他，但手熟尔。”康肃忿然曰：“尔安敢轻吾射！”翁曰：“以我酌油知之。”乃取一葫芦置于地，以钱覆其口，徐以杓酌油沥之，自钱孔入，而钱不湿。因曰：“我亦无他，惟手熟尔。”康肃笑而遣之。

   从此以后，“无他但手熟尔”就成为了我的“口头禅”和“座右铭”，但当时并不知道，这个故事却原来是发生在我们荆州的。

迎着朝阳腾飞的金凤凰

    故事里的陈康肃公名叫陈尧咨，宋真宗咸平三年（公元1000年）状元。这位状元公不仅文采斐然，还武艺超群，其箭术为当时一绝。

   《宋史》中还有一则“碎金鱼”的故事，也与此有关。

    宋真宗景德年间，陈尧咨知荆南府。荆南府乃故楚之地，陈尧咨对博大精深的荆楚文化十分仰慕，春秋时楚国神射手养由基就成为了他的偶像。他苦练射技，终至百发百中，“尝以钱为的，一发贯其中”，自号“小由基”。有一次陈尧咨回家探视母亲冯夫人，冯夫人问：“你现在出任地方长官，有些什么建树啊？”他回答说：“荆南府是要冲之地，因此当地习武成风。每当举行宴会的时候，都会进行射箭比赛，而每次我都技压群伦，让他们叹服不已。”冯夫人一听大怒：“你的父亲把你培养成为国家栋梁，现在你担任地方长官，却不施仁政教化，反而沉溺于这些雕虫小技，你对得起你父亲的教诲吗？”说着，抡起拐杖就打，将陈尧咨佩戴的金鱼袋都击碎了。

    鱼袋用来装鱼符，是古代官员的一种身份象征。一般来说，四品、五品着绯色官服，佩银鱼袋；三品以上着紫色官服，佩金鱼袋。古诗句中有“旋赐银绯与紫金”，即是言此。

    这里，冯夫人击碎的应该只是金鱼袋里的鱼符。陈府家教颇严，陈尧咨的两个哥哥陈尧叟、陈尧佐都担任过宰相，可是家中有客人来了，他们几兄弟却只能侍立在父亲旁边。所以陈尧咨虽然担任了荆南知府，对母亲冯夫人仍十分敬畏，此后一直到母亲去世，他应该不可能再沉溺于射箭了。

    由此可以推测，《卖油翁》的寓言故事应该就是取材于陈尧咨知荆南府之时。

    说实在的，连孔子都把“射”列为“六艺”之一，陈尧咨练习射技倒真说不上是不务正业，他因此受到母亲的杖责，与宋朝立国之初的一项国策有关。

    宋太祖赵匡胤本来是后周的武将，因为发动“陈桥兵变”当了皇帝，建立了大宋王朝。为了大宋王朝江山永固，防止“黄袍加身”的故事重演，宋太祖在“杯酒释兵权”后订立了一项基本国策--崇文抑武。

    在大宋朝重文轻武的大环境下，堂堂文状元不去舞文弄墨却喜欢舞刀弄剑，这就受到了当时很多人的诟病。欧阳修的寓言其实也有对陈尧咨的嘲讽之意。

    后来发生边患，国难思良将，朝廷终于想到了这位文武双全的状元，任命他为陕西缘边安抚使。文状元陈尧咨终于改行转任武职，后又历任武信军节度使、天雄军节度使，最后卒于任上，赠太尉，谥康肃。他在荆州任上的“不务正业”才终于修成了正果。

    陈尧咨在荆州主政时也许并没有多少政绩，惟一有史可查的，是《宋史·孝义传》里，记载了陈尧咨曾表彰江陵孝子庞天佑，将其“割股奉亲、舐目疗疾”的孝行上达天听，旌表门闾，在荆南府大力提倡孝义之道。

    但我认为，陈尧咨在荆州的最大政绩，恰恰在于他给我们留下了“无他但手熟尔”这一宝贵的精神财富。

    “无他”，体现了一种虽百折而不挠、视辛苦为寻常的开拓精神；“但手熟尔”，体现了一种熟能生巧、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

    这两种精神，正是“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等荆楚精神的传承。

    无论是陈尧咨射箭，还是卖油翁沥油，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有“无他”这种“不服周”的劲头，有“但手熟尔”这种“能霸蛮”的坚持，就终有一天会拥有“敢问鼎”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