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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帝王歌次陈寅恪先生《王静安挽词》诗韵
近人辞章予独爱陈寅恪先生《王静安挽词》。昔日曾撰疏解以致敬意。今日复次其韵以咏历代帝王。本篇依陈公诗四句一韵而赋一帝王事。似可割裂独自成篇而少整体性。然而次韵一事本文士逞能伎俩。非独运匠心自出机杼。故鲁莽灭裂之罪不能辞也。是为序。

始皇家业须万世,不意沙丘凶问至。已冷坑灰烽火兴,祖龙空有王霸志。(秦始皇)汉王戎马亦歌诗,龙驭上宾燕赵思。日落未央深苑里,谁听舂暮隐王词。(汉高帝)世宗遗命欲人宣,伊霍旧臣如永年。孺子尚临平治日,昭宣继盛踵前贤。(汉世宗)枭雄列土移星斗,会育佳儿如瞽叟。虎踞龙蟠非旧称,孤雏哪得婵娟诱。(蜀后主)滚滚长江东北流,六朝胜迹胡马收。台城一锁千官静,兰若楼台何日修。(梁高祖)唐童崛起如天助,将相股肱充邸署。圣君哲嗣古来稀,姣妇痴儿争美誉。(唐太宗)金陵旧梦会潜搜,末主贞心未易求。河鼓双星欢会罢,重瞳一瞑故园秋。(南唐后主)南渡勋臣纷物故,临安歌舞焉知惧。东京遗老泪空垂,淮泗何堪河水注。(宋高宗)尺兵寸卒婴孤城,百万貔貅遂远征。飞石御风杀大将,名王赍志归上京。(元宪宗)天柱已倾地未覆,二王北狩蚁民哭。苟全草野眺中原,蹈海应报炎夏族。(宋末三王)燕云好地听胡笳,铜板红牙即作家。手足阋墙庙堂火,词人弹唱各天涯。(元明宗)莫道沧浪水清涟,五湖壮士起楼船。会驱鞑虏收区宇,克复神华尧舜天。(元惠宗)蓟北师兴浑不觉,江南帝子尚游学。早知叔侄异根生,曷泛蓬瀛浮棹邈。(明惠宗)云雾本应玄豹藏,书生抱负自思量。一清时局如龙见,玉辇当输万丈光。(明武宗)金銮天子尚嬉游,褓姆大珰乱九州。有司已斩书生首,将校勤王志未酬。(明熹宗)寰中万姓期英主,独断朝纲气若虎。贼氛满野大行经,一旦郊丘已绝户。(明思宗)太祖开基富明聪,犹希幽冀楼阁崇。十三宝甲元功建,渤海龙兴大政宮。(清太祖)崇德元戎逼帝枢,将军临胜纳兵符。健儿何惜身名废,社稷隳颓百战徒。(清太宗)澄清海宇归宗子,谁信家山丧乱已。窃据夷洲岛寇窥,普天渴盼书同轨。(清世祖)择嫡犹疑笑景陵,承平四海终何能。漫道祖孙双甲子,维民所止却难凭。(清圣祖)桴棹能济天汉水,石渠笔墨魁多士。传世文章岂在名,馆臣一念羞欲死。(清高宗)已辟国门来远胡,举朝皆是小人儒。国妖流寇齐侵逼,紫禁幽幽宁适居。(清仁宗)左李曾胡奋俊杰,疾风劲草胜先哲。行宫警跸备仓皇,举子亦登廊庙列。(清文宗)读书致用事几成,社稷千钧民命轻。江左其苏兵马偃,万机何事问苍生。(清穆宗)圣人设教无遗类,赤县中兴万事备。老妪贪天狼虎窥,覆国破家岂人意。(清德宗)王政灰飞肇武昌,黔黎薙发又成行。孤臣缱绻期君宪,传诏移宫鼎已亡。(清逊帝)鸡死鸡鸣无止歇,公卿顾命何独活。天下不韪止一身,暮年名迹斑斑劣。(洪宪)今日我生夷惠间,还将只眼睇尘寰。陵墓巍巍余槁骨,满篇故史照河山。

《王静安先生挽词》
汉家之厄今十世,不见中兴伤老至。
一死从容殉大伦,千秋怅望悲遗志。
曾赋连昌旧苑诗,兴亡哀感动人思。
岂知长庆才人语,竟作灵均息壤词。
依稀廿载忆光宣,犹是开元全盛年。
海宇承平娱旦暮,京华冠盖萃英贤。
当日英贤谁北斗,南皮太保方迂叟。
忠顺勤劳矢素衷,中西体用资循诱。
总持学部揽名流,朴学高文一例收。
图籍艺风充馆长,名词愈野领编修。
校雠鞮译凭谁助,海宁大隐潜郎署。
入洛才华正妙年,渡江流辈推清誉。
闭门人海恣冥搜,董白关王供讨求。
剖别派流施品藻,宋元戏曲有阳秋。
沉酣朝野仍如故,巢燕何曾危幕惧。
君宪徒闻俟九年,庙谟已是争孤注。
羽书一夕警江城,仓卒元戎自出征。
初意潢池嬉小盗,遽惊烽燧照神京。
养兵成贼嗟翻覆,孝定临朝空痛哭。
再起妖腰乱领臣,遂倾寡妇孤儿族。
大都城阙满悲笳,词客哀时未返家。
自分琴书终寂寞,岂期舟楫伴生涯。
回望觚棱涕泗涟,波涛重泛海东船。
生逢尧舜成何世,去作夷齐各自天。
江东博古矜先觉,避地相从勤讲学。
岛国风光换岁时,乡关愁思增绵邈。
大云书库富收藏,古器奇文日品量。
考释殷书开盛业,钩沉商史发幽光。
当世通人数旧游,外穷瀛渤内神州。
伯沙博士同扬榷,海日尚书互倡酬。
东国儒英谁地主,藤田狩野内藤虎。
岂便辽东老幼安,还如舜水依江户。
高名终得彻宸聪,征奉南斋礼数崇。
屡检秘文升紫殿,曾聆法曲侍瑶宫。
文学承恩值近枢,乡贤敬业事同符。
君期云汉中兴主,臣本烟波一钓徒。
是岁中元周甲子,神皋丧乱终无已。
尧城虽局小朝廷,汉室犹存旧文轨。
忽闻擐甲请房陵,奔问皇舆泣未能。
优待珠槃原有誓,宿陈刍狗遽无凭。
神武门前御河水,好报深恩酬国士。
南斋侍从欲自沉,北门学士邀同死。
鲁连黄鹞绩溪胡,独为神州惜大儒。
学院遂闻传绝业,园林差喜适幽居。
清华学院多英杰,其间新会称耆哲。
旧是龙髯六品臣,后跻马厂元勋列。
鲰生瓠落百无成,敢并时贤较重轻。
元祐党家惭陆子,西京群盗怆王生。
许我忘年为气类,北海今知有刘备。
曾访梅真拜地仙,更期韩偓符天意。
回思寒夜话明昌,相对南冠泣数行。
犹有宣南温梦寐,不堪灞上共兴亡。
齐州祸乱何时歇,今日吾侪皆苟活。
但就贤愚判死生,未应修短论优劣。
风义平生师友间,招魂哀愤满人寰。
他年清史求忠迹,一吊前朝万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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