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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神妙能四品变化史:古画如何定优劣高低,哪些画家能评最高等级

任何创作,无论文学、绘画、雕塑、音乐,只要被欣赏,就会有品评,艺术创作往往是伴随着艺术批评的。

在中国绘画品评史上,就存在着「逸、神、妙、能」这样四个由高到低的审美法则。

其实唐代以前,魏晋之时,绘画品评遵循的是谢赫的「六法论」,其最高标准是“气韵生动”。唐代时,才确立了「神、妙、能」以及「逸」四品。

《富春山居图》-局部

如果把这四品看成修真小说里的等级主角,那它们之间尤其是「逸」的“修炼”之路也是挺有意思的。

都说书画同源,「神、妙、能」和「逸」四品最早也是书法品评的标准。

唐代书学理论家张怀瓘在《书断》中写道:“今叙其源流之异,著十赞一论,较其优劣之差,为神妙能三品”,也就是说,他以神、妙、能三等来定书法的优劣,但是注意,他这里还没有提到「逸」品。

之后,李嗣真在《书后品》中添加了「逸」品,将其视为书法审美中的最高境界,还评出了五位逸品书法家,即李斯、张芝、钟繇、王羲之、王献之。

王献之《中秋帖》

张怀瓘和李嗣真在书法上的审美思想,后来被《唐朝名画录》的作者朱景玄所继承。朱景玄根据二人的论法,比较完整地提出了绘画界的四品模式。

他把「神、妙、能」三品定为上中下,又在每个品格下细分了三种,也就是三品都有上上品、上中品、上下品的分别。

但是逸品没有,「逸」是单独增设的,不参与三品的比分。

在朱景玄的框架里,神品列为第一,是最高等级的,实际上这也是整个唐代公认的审美法则。

「神」品以“传神”为最高宗旨,在朱景玄看来,唐代能入神品的只有九人,这九人又有上上品、上中品和上下品之分。

其中最高的是吴道子,为神品上;神品中只有周昉一人;神品下则有阎立德、阎立本、尉迟乙僧、李思训等七人。

吴道子《八十七神仙卷》

而逸品呢,朱景玄是这样描述的:“画之逸格,最难其俦。拙规矩于方员,鄙精研于彩绘。笔简形具,得之自然。莫可楷模,出于意表。故目之曰'逸格’尔。”他以“不尚法度”只评了3位——王墨李灵省张志和

这三位中,王墨不知何许人,史载他善泼墨画山水,性多疏野。

李灵省是善于写意山水,不拘于品格,傲然自得。

而比较为人所熟悉的是张志和,这位平生最爱钓鱼,自称“烟波钓徒”,是渔父词的代表人物,作画多渔钓主题,诗画结合。

这三位各有特色,但都是画山水的,由此可知,逸品率先体现在山水画领域。

吴镇《渔父图》

然而尽管这个时候逸品被提出来了,但在唐代主流中,老大还是神品。当时的人能接受书法中的逸品是最高级审美,但在绘画上,逸品还不被官方重视。

逸:明明是四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一直到北宋,神品都是排行第一的老大,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它们的排序却慢慢发生了变化。

北宋画论家邓椿在《画继》中说:“至徽宗皇帝,专尚法度,乃以神、逸、妙、能位次。

而到了黄休复这里,他创造性地把逸品提到了神品前面,他在《益州名画录》中表示:“是书分逸神妙能四格”。

逸:老子不用冲,照样能成功。

李思训《江帆楼阁图》

黄休复不仅把「逸」提点为老大,还把它们的名字给改了,改“品”为“格”。

他认为「逸」格最难得,也对逸格的特点做出了解释,它是出自法度又在法度之外,笔法简约洗练,具有神采气韵。

顺带的,黄休复也就画家等级给出心目中的名单——“逸格一人,神格二人,妙格上品七人,中品十人,下品十一人,能格上品十五人,中品五人,下品七人”。

黄休复心中的“逸格一人”是孙位

孙位是唐末书画家,代表作有《维摩图》《三教图》,比较常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是《高逸图》,是一幅描绘魏晋竹林七贤的人物画,其线条如行云流水,人物个性特色刻画得恰如其分。

孙位《高逸图》

孙位史载是“性情疏野,襟抱超然”,“笔精墨妙,雄壮气象,莫可记述,非天纵其能,情高格逸”。总之,他在宋人心中的地位是很高的。

而“神格二人”是指赵公祐和范琼,这两位的名字相比其他人就没那么如雷贯耳了,主要也是没什么作品流传于世。

不过,黄休复虽然提出了「逸、神、妙、能」四格,然而和唐代一样,宋代的主流也不是「逸」当老大,黄休复的言论好比一家之言,无法代表整个宋代画坛的态度。这个时候,逸品更多的是在文人士大夫之间流传。

「逸」真正冲到大佬顶峰,是在元明清时期。它的崛起,离不开文人画的辅助。

倪瓒《岸南双树图》

文人画是中国画中的一种特殊品类,早到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了,发展之路也是起起落落。文人画的称呼,源于创作主体是文人士大夫,以及画中含有文人趣味。

文人画讲究以书入画,讲人品、学问、才情和思想,画家们更注重主观性表达,简单粗暴地说,就是我才不管画得像不像,只要画出我想表达的、画得爽就行了。

而这些追求和讲究由人及画的「逸」是一样的,二者在精神内核上相契合,这才让「逸」成为了文人画的最高境界。

元代为明清树立了标杆,明清时期继续延续逸品绘画,追随元代逸品风格。

赵孟頫《鹊华秋色图》

不过作为人人都想打上标签的最高评价,也有不少人浑水摸鱼,或自我标榜逸格,或护短、吹捧自己喜欢的画家。原本北宋邓椿只承认孙位一人足称逸格,结果到了明代后,人们又评了无数逸品画家出来。

作为顶峰之位,人数太多就显得有点掉价了。

所以有些画论家忍无可忍,这不得行,得控制人数啊!

好比董其昌,他就觉得,从古至元,能担得上是逸品的,只有张志和卢鸿米芾倪瓒四人而已。

人数少了,逸品才称得上是奇货可居嘛。

米芾《云起楼图》

当然,「逸」为榜首的说法也并非所有人认可,换言之,对于画的分级,还出现过许多分法。

比如朱景玄时是神、妙、能、逸;宋徽宗时,是神、逸、妙、能,在第二位;还有的甚至不带「逸」一起玩,如唐代张彦远分了自然、神、妙、精、谨五级;五代荆浩则分为神、妙、奇、巧四级。

诸如此类等等,就看谁的影响大,更能说服人了。从结果上来说,「逸、神、妙、能」的分法显然更深入人心。

「逸」的品评从魏晋时期即出现,先是书法审美大佬,后来在唐代被朱景玄引入到绘画领域,一路混到宋代,被黄休复提为最高品格,然后在元明清完成转折,奠定地位,也是不简单呐。

逸(点烟):这条路,走到这个位置,我花了七百多年……

王蒙-夏山高隐图

最后,借用周积寅先生的话简洁概括画论四品:“关于逸格,大抵是出于自然,不拘形似,笔简意繁,有意外之趣,不可模仿的作品;关于神格,大抵是指形神兼备,妙合自然,能达到化境独成一格的作品;关于妙格,大抵是指笔精墨妙,技巧纯熟,合于规矩法度的作品;关于能格,是指能表现对象形似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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