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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霖灿读画四十年》| 诗情,画意,哲思

李霖灿先生,河南省辉县人。1938年在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毕业之后,由昆明北上,经大理到丽江,去做边疆民族艺术之调查。1941年7月应“国立中央博物馆”之聘,从此一直在博物院中工作,1984年元旦,从台北故宫博物院副院长之职务上退休。作为一位有40余年馆龄的老馆员,他潜心研究中国美术多年,又在台湾大学讲授“中国美术史”20载,不断地补充修正教材,以其幽默风雅的讲述引领了无数人走进艺术殿堂。主要著作有《中国美术史讲座》《中国名画研究》《山水画技法、苔点之研究》《中国画史研究论集》《么些象形文字字典》《么些标音文字字典》等书。

《李霖灿读画四十年》,融合了李先生对中国艺术思想、经典画作、人生观、价值观等多维度的认知感悟,以画为本,从中作诗,传情,立意,哲思......为读者在这个脚步匆忙的生活节奏下,奉献了一幅闲适恬淡的生活画面,可以让我们在艺术中,开启发现的眼睛,欣赏美之无限,借以疏阔人生豁达。李先生希望这本书能够是一副“欣赏”的眼镜,让所有人都能戴上这副眼镜,于日常和万物中,享受真善美。

人为什么活着?为生计、为希望、为名利......这所有的目的都不如为“趣味”而活更为高级,可现在的生活所谓趣味均因为一个“忙”字,而几近了无踪迹。“忙”,从字体结构上解析为:心,忘。可见忙已经成为当今社会的顽疾,需要我们以“慢”生活,方能平衡战胜之。忙,是欣赏之大敌,让我们忽视了美,放弃了美,而泱泱华夏五千年,艺术之美无穷且永恒。

在国画中,中国人以画马为常,由古至今,除了狗以外,马应该是与人类最为亲密的动物之一。从唐朝韩干《神骏图》、《照夜白图》到唐朝李昭道《明皇幸蜀图》、北宋李公麟《五马图》、元代赵孟頫《调良图》等等,先人擅画马,皆因为马是古人生产生活、开疆拓土中是人们不可或缺的朋友,同时骏马飞驰,具有无可替代的美感,另有龙马精神之意。但只希望人生短暂,切不可走马观花,应该躬身入局,活得洒脱而深刻。

国画讲究“意境”,意境即可画中有诗,诗中有画。但有些诗句是很难以画来表现的,比如“飞流直下三千尺”,比如“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诗句一出,画面油然于脑,于心,但偏偏难以于纸,只因“意境”在其中。其中南宋马远《寒江独钓图》,绢本水墨,在台达讲解中国美术史期间,有学生曾经提问李先生:“老师,画中人是在钓雪还是在钓鱼”?李先生警觉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很简单:“若说是钓鱼,诗文说在钓雪,若说是钓雪,天下可有如此痴人”?李先生莞尔一笑反问道:“你读过《醉翁亭记》吗?'醉翁之意不在酒,下一句是什么?”学生回答:“意在山水之间也”。李先生说:“答案即在此”。意境之无限,在于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更在于不拘一格。

每一件艺术品都不仅仅是一件物品而已,她本身也是活的生命体,是历史的重要证人。台北故宫博物院有一幅唐朝阎立本的《职贡图》,上面生动地描绘了一列二十七人的迤逦队伍,他们是唐朝边疆的国家,集结来大唐帝国进贡的场面。从类似的诸多表现进贡朝拜的诸多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唐太宗时期对付边疆民族的政策,可以说是恩威德三者并用,也可以彰显边疆民族的风土人情及异域文化。每一件艺术作品,都彰显了那个时代的史识,史情,艺术与时代互为光影,价值无限。

国画有一个品类以“花鸟”为主,花鸟人生由此而来。从南宋里安忠《竹鸠图》到宋徽宗《竹禽图》、南宋沈子蕃《缂丝花鸟图》、南宋吴炳《榴开见子》、清朝朱耷《开口石榴之图》,均以花鸟为主进行或写实,或就虚,或表情,或表志的人生意向。鸟语花香,不仅仅是人生乐事,更是艺术家追求的造诣之高,人生短艺术长,很多时候不必遥遥相望于千载之后,鸟语花香,品味当下就足以。

在国人的美术作品中,竹子不可缺少,多以明志为目的。在墨竹作品中以北宋文同《墨竹》最为闻名遐迩:一支竹子于悬崖峭壁间奋力生长,可见百折不挠之大成精神。苏东坡曾评价说,文同画竹,胸中有成竹。在艺术境界和技法上,和画竹特点相似的是画牛,《庄子》上有一脍炙人口的庖丁解牛的典故:“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我国画牛的作品诸多,最有名的就是唐代韩滉《五牛图》,五头牛形态不同、姿势不同,栩栩如生,灵动无比,画牛还需目无全牛。从胸有成竹到目无全牛,是艺术境界,更是人生大道。人生之路盘根错节,需要胸有成竹的气魄,更要有全局至局部的方法论,读画,也可以修道,知晓艺术之美,洞彻人生之味。

本书还以唐代怀素《自叙帖》为蓝本,诠释了中国特有的书法的欣赏和启示:蔡中郎笔画严谨、颜真卿庄严方正、欧阳询骨秀神清、宋徽宗锋芒毕露、米芾纵横自如、赵孟頫委婉动人......中国书法,字体不同,艺术情愫不同。

在对山水画的解读中,着重在其独特之造诣及人类对山川之真情实感的流露,表现了国人天人合一的大道自然之观念。这与西方培根所倡导的人类要征服自然,与自然对立的格局,背道而驰,更加体现了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的中国文化之深论。此外,本书中也以诸多艺术代表作,对林木之美、石头之美、陶瓷之美、道释画等进行了高境界的艺术鉴赏。透过这些形式多样的作品,以国画中的“笔墨”和“线条”为引,对人生境界以多层次的启示。

以中国传统文化之观念,万物有灵,将这些日常之物跃然于纸上,每一件作品都能让我们为之共鸣。宋儒常常教人“观万物生意”,我们也常常在悬崖峭壁间看到小草的挣扎生意;看到在大雨将至,小蚂蚁奋力搬动食物回巢穴的生意;看到小鸟奋力由内向外破壳而出的生意.....国画的一大特点之一就在于表现——生。这是宇宙的缘起和大奥秘。这些表现生命力的作品中,以清代石涛《生意勃然图》、《见草木性情图》最为代表,这些作品不禁让人阅后合掌称赞。

天地之大德曰生,人间万事万物,无论是花鸟鱼虫、山川林木,每每一物都是艺术,都可以打造成艺术品,只需要用“欣赏”的角度去看待,用一只眼睛去观看,用另一只眼睛去感受,生命从不缺少美,只是缺乏发现美的心境,“万物皆吾与之”,你赋予万物什么意义,万物就是什么意义,你本身是创造者,你是画作,也是画笔。

程明道先生说:“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这首哲思无限的歌咏,可以作为生命与美最完美的注脚。通过对艺术作品的学习和识读,可以让我们收获诗情画意之日常,哲思深刻之体验,不俗既仙骨,多情乃佛心,艺术如此,生命已然。

李霖灿先生最后写道:“人间到处有奇景,触景可以生情,传达文心有妙笔,妙笔可以生花,只需略脱世俗,洗涤铅华,便能化腐朽为神奇,点墨铁成黄金,一片佳景当前,请即珍赏人生”!

为品质生活,为人生达意,为混沌里放出光明,为忙碌中收获闲适,为文化回响和传承……《李霖灿读画四十年》值得再读,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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