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 文章标题及其出处｜图源 小红书@momo默默
不仅将大家一直熟知的女书的“女”抹掉，自创了“长脚文”这个词。推文里还特意标注了是男性创作的艺术作品，不免让人觉得他们有其它不好的用意。
但在指责他们前，我们也需先明白，到底什么是女书？
01
深山里的野玫瑰
1954年，湖南江永县文化馆的一个员工在下乡过程中，与当地的一名妇女获得了一份书写着细若蚊蝇的奇怪符号的文件，这引起了他的兴趣，但火苗还未燃起，就被文革的洪水冲灭。
二十多年后，一位爱好文化探险的政治教师接起了火把，从此开启了中国女书研究历史的大门。这朵开在深山中的野玫瑰，也终于徐徐散发到了更广阔的地方。
女书，是一种流传在中国湖南省江永一带的女性专用文字。
图为 女书与方块汉字对照
由于女书发源时间的古早与保存环境的恶劣，人们很难对它的产生时间和其他信息下定论，但目前已经出现了几种主流观点。
产生时间方面，主要分为两派，一为产生于史前时代，且与甲骨文的产生发展基本同步。而另一派则认为女书产生时间不早于明代，也能够与他源派的看法契合。
但与汉字不同的是，女书是一种表音文字，不同的字表示不同的音节，同一音节可能指代多个字。因此光看字形无法辨别其表达的意思，但若联系起上下文便能读明白。
图为 女书艺术创作｜图源 小红书@无聊之王
“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
女书记录的是当地方言土话，因而你可以在江永女子们的歌堂中听到婉转的乡音歌声。
没错，女书作品大多都是诗歌，大家也采用歌唱的方式表达出来，而非说出来。
02
一针一线，划破苦涩；一笔一画，向阳而生
千百年来父权制的压迫与禁锢，在江永女性的生活中也处处存在。她们不被允许使用汉字（汉字被当地女子称为“男字”），不能去学堂。
虽然处在古代的百越之地，但也受到中原文化影响，男尊女卑，男耕女织，女子需要谨遵礼教，当地也有缠足的陋习。
但也得益于地理位置，湖南地区广泛分布着瑶族聚落，江永便是其中一个。南方少数民族的习俗为她们带来了相对宽松的环境。
图为 女书之乡——湖南江永
也是这种特殊的环境，让这里的妇女在生活的夹缝中挣扎出了自己的一片小天地。
不能使用汉字，便自己创造女书；不能去学堂，就上歌堂。她们倔强地说：他们是君子，我们就是君子女。江永女子为彼此搭建了一个精神的乌托邦。
同时，女书的蓬勃生命力需要当地的民俗习惯为载体。当地普遍的婚嫁文化包括坐歌堂、哭嫁，结老同也十分流行。
什么是老同呢？
老同，就是我们现在所谓的闺蜜。电影《雪花秘扇》中就展现了年幼的雪花和百合在娘娘庙结为姊妹的场景。
图为 女子结义｜图源 电影《雪花秘扇》
结义姊妹交往密切，经常贺喜问忧。不仅在生活中相互帮助，无法相聚时便会往来书信，寄托情思。如此以往，姊妹间建立起如同亲姐妹般的情谊。
歌堂歌会是当地女子相聚的好机会，大家围坐一堂，边做女红边唱歌、习女书，诉说生活中的酸甜苦辣，相互寻求理解和慰藉。
图为 江永习俗“坐歌堂”
坐歌堂是女书生长的温床，在很多活动中都有这种形式的身影，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婚嫁歌堂中的哭嫁。
哭嫁一般在出嫁前一日，新娘边哭边唱自己的不幸遭遇与对亲人的惜别之情。
新娘的姊妹会来陪伴，坐歌堂，唱陪嫁歌。在新娘出嫁后第三天会送给她三朝书，表达对姊妹结交往事的回忆，对新娘出嫁的不舍与宽慰。
图为 江永习俗“哭嫁”
在一众女书作品中，有趣的一点是，江永女子会用女书记录一些民间传说与神话故事，而我们能从她们再加工中看到明显的女性特点。
图为 三朝书
像在《梁山伯与祝英台》中，女书版大多都是描写祝英台的戏份，而关于梁山伯的内容则大大减少。
祝英台要求女扮男装求学时曾慷慨激昂道：“好女入得千人队，好马如何万人场”，这又何尝不是江永女子借祝英台之口呐喊出自己内心的向往追求？
而在《三姑记》、《鲤鱼精》等故事中，我们都能看到女主角能干自强、智勇双全，与故事中懦弱无能的男主角形成鲜明对比，这算不算是古代的“女尊小说”呢？
图为 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剧照
前文中曾经提到，女书的保存环境并不乐观，除了在文革时期被视为“妖书”遭到焚毁，同时，也是因为江永女子都有着死后将自己的女书作品焚尽的习惯。
但关于这一点，很多当地的老年妇女都表示，在自己临终时要嘱咐自己的后代：“我到阴间还要继续读它们，我死后你们一定要将这些女书火化送进阴间。”
图为 女书的文字载体
我想，这也许就是大家主动选择焚烧自己珍贵的作品的理由，任谁也难以割舍记录着姊妹间的深情厚谊和担负着精神慰藉的事物吧。
03
现在，女书是什么？
女书是眼泪之歌，是封建时期的女性找到的发泄情绪，表达自我，寻求理解的出口。
学术界为它独特的语言和文体特征惊叹，仍在呼吁更多研究者参与到对女书源头与发展的研究。
而对于我们普通人，在2004年女书最后一位自然传人阳焕宜老人去世后，女书作为日常文字书写工具的传统就走向了消逝。
图为 阳焕宜写女书
在社会不断进步的今天，我们也很少面对如封建时期女子那般极端的压抑和受挫的环境。有人说女书已经消亡，但我认为并非如此。
也许形式会随着历史的演变湮灭，可女书被赋予的女性亲密无间的真挚感情，无私的关怀与奉献，跨越年龄、地域的团结友爱，对自由平等的坚定追求永远不会消磨。
图为 模特刘雯用女书作产品logo ｜图源 小红书@艾玛的多重宇宙
女书文字翘起的撇，像蝴蝶翩跹的翅膀，承载着江永女子的神思。
那窄窄的字型，又像柔细的柳叶，却那样坚韧地紧紧牵住了每一代人。
图为 女书作品《扇面七言书》部分节选及翻译
最后想借用一下一枚太平天国铜币上镌刻的女书字句：
“天下妇女，姊妹一家”。
图为 刻着“天下妇女，姊妹一家”太平天国铜币
参考文献：
[1]《传奇女书：花蹊君子女九簪》
[2]《女书文化研究》
[3]《女书：一个惊人的发现》
[4]《湖南江永“女书”中的民间叙事文学》
[5]《女书：文化深山里的野玫瑰》
[6]《关于一种特殊文字的调查报告——湘南瑶山采风记》
编辑：默念“天下妇女，姊妹一家”的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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