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者互助会在一栋大楼最里面的舞蹈教室里,每个星期六晚上,它像海市蜃楼一样出现,等到天黑的时候,站在远处如果还能看到一间发光的屋子,那么肯定就是这间。如果到了十点还在发光,那么不消说,准有极端不幸的人在里面,精神紧张地向同伴倾诉,或者干脆趴在某个好心人的肩膀上,用积攒了不知多久的泪水弄湿这位好心人的羊绒衫,末了会用一张不知谁递过来的纸巾,一边擦鼻涕一边哽咽着说对不起,随后不知怎么着,在听到对不起的一刹那,他自己的眼泪像泄洪一样再次喷薄迸发,于是悲伤跟着进入下一个层次,其他不幸的人一时间就会忘记自己的倒霉事,纷纷涌向这位最眼泪最多的人,他们像放下锄头奔向爱人那样过来拥抱他,用手抚摸他的肩膀、头发,用毫无防备的姿势拥抱,如果可以他们愿意把自己仅存的幸福分给他点,但是他们知道这不可能,因此就觉得这不幸的人更可怜了,良心驱使他们恨不得将他搂得更紧一点,在用力的过程中,这些人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解脱感,这种解脱感在他们自己的不幸当中划出一个小小的缺口,仿佛跳进去,才能找到一点呼吸的氧气。等安抚完毕,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家,躺在自己的床上,才重又谛听到时间的重量正提示着自己身处宇宙中心,下一次奔赴互助会的能量,坠置在他们的心脏与地心之间,与记忆里的同情心争夺着唯一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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