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315

刚把空调关上没几分钟，A就感到浑身燥热，顺着头顶到后背，汗珠闷闷地向外涌，他深吸一口气，坐直了，打算靠想象力去一趟清凉的山间，但是燥热总来骚扰他，他一使劲，把自己想到南极去了，但是由于是凭空想象，浪费了不少脑力，脑袋皮就开始发热，连着整个背面都发热，不一会儿他就被一层黏糊糊的白毛汗包裹住了。

他脱掉T恤，光着膀子走向阳台，从裤衩兜里翻了翻，拿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子，上面还潮乎乎的，他从里面抽出一支，衔在嘴上，抬头看着窗外的鸽子，发了一会呆才想起来需要点燃，但却没有打火机，于是他用电子打火器点燃煤气，在把脑袋低下去，凑到火旁边一边嘬过滤嘴一边把烟点着，差点被火燎到头发。

没抽两口，他就感觉腻歪了。他看着从嘴里吐出来的烟萦绕在脑门附近，眼睛不自觉地就眨巴起来了，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在菜市场见到的拖拉机，农民用一个弯曲的铁棒在发动机上摇来摇去，手上沾满了铁棒上的机油，乌黑肮脏，要用力来回拧动几次，发动机才会发出叮当烂响，农民用黑手抹脸上的汗，在脸上抹上几道黑，然后跳上拖拉机，叮叮当当地驶向远处。

他觉得嘴里的烟就是铁棒，因为他觉得自己像台拖拉机，浑身酸痛，冒汗，时刻要散架了，但只要紧一紧就又能使，而且没准还能挺好用。他吸了几口就精神了，挺直了腰板，听见骨头在身体里发出几声响，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像在滚烫的热海里举臂欢呼的游泳者，误以为自己游到了生命里的某个神秘的据点。

然后，一个男人的苦闷俘虏了他的听觉，让他发现一个骇人的秘密，那堪比女人带来的诱惑更叫大脑无所适从的形而上，正在那片热海里显露着妖娆的身姿。他听见了飞机的轰鸣，家鸟的对话，楼下的路人，包括老头老太太、男人和妇女、嬉闹的孩子，他们无时无刻发出的不可预测的声响，还有狗吠，还有昆虫的翅膀，所有的声音都在他那煮沸的海中表演着寂静的另一种身姿。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没劲极了，饭也不想吃，如果这时要是没人拿最具诱惑力的世俗宝贝勾引他，他就只想回到屋里，坐下来写篇日记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