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363

两只苍蝇落在她的裙子上做爱，她穿了一条碎花裙子，很漂亮，天气也很好，她手里捧着书，不想被苍蝇打扰，可是还是忍不住对着享受性爱的苍蝇投以目光。要是苍蝇在飞，或者突然落到她眼前，她会觉得恶心，立刻把它打跑，但是这两只有点不同，她脑子里最先想到了爱情，因为爱情所以她停顿了几秒钟，这几秒钟是属于苍蝇世界的仁慈期限，接着她用手里的书扇过去，别担心，她不会真的用书去拍死它们，用弄脏裙子和书来毁掉苍蝇的性爱，这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她只是假装拍死它们，可是那两只苍蝇太过忘情，大风拆不散它们的性爱，纵使复眼也勘测不到属于它们的灭顶之灾。爱情让人无畏是吧？她想。也许苍蝇也会抵达高潮，像人一样，脑子一片空白，对什么后果都不在乎了。她觉得恶心，还夹杂一点感动，所以她放下书，决定用地震来代替陨石坠落。她用力抖落裙子，第一下没抖落下去，接着第二下，还是不行，第三下苍蝇从裙子掉到椅子上，像两粒小石头落到棉花堆里似的，荡漾起无声的安逸，她看到两只苍蝇在享受事后的空虚，黑色的小细腿朝向天际，连一丝警觉的颤抖都没有，极乐，仿佛死了。她也搞不清哪个是公的，哪个是母的，刚才倒是可以，通过上下位置就能分清，现在变成了两块晒日光浴的黑疙瘩，要是现在拍死它们，她就不会感到内疚了，拿什么拍呢？她四下寻摸了一番，没找到合适的处刑器具，要是有两个罐子就好了，把它们分别扣起来，等它们从性爱的迷雾中钻出来的时候，会发现彼此可见却不可触的幻影；或者用一个罐子将它们两个扣起来，让它们用无尽的欢愉忘掉日常的琐碎，直至饿死。她手上书的第一百二十六页提到了一段彼此生厌的爱情，那么苍蝇的爱情会彼此生厌吗？如果彼此生厌，那就用一个更大的玻璃罩子把它们扣起来，如果不行就换个更大的，或者在原来的罩子里再塞进去另一只苍蝇，或者塞进去一只蜥蜴，让它们在患难中将性的冲动转化为神圣的爱。她想了很多，以至于回过神的时候，其中一只苍蝇已经飞走了，另一只却还在躺着，她捡起一根树枝轻轻地捅还在陶醉的苍蝇，哪个是公的哪个是母的，它一下子被拖回现实，发现旁边的伴侣已经不见了，就用前端的小细腿搓搓眼睛，晃悠了几步，也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