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赏秋,对于温暖的开远来说,即便已近深秋,举目所见,并不会让人生出“自古逢秋悲寂寥”的萧瑟之感。园中树木仍是郁郁葱葱,池边柳枝依然碧玉妆成,“秋日胜春朝”的景致恰在眼前。
信步徐行,最夺人眼球的是那一片粉红妖娆的粉黛乱子草,灿若朝霞,美如锦缎,引来无数佳人惊叹娇呼,纷纷深入其中,摆出各种pose,拍照留影。
更有在阳光下伸展着花穗的巴西鼠尾草,温柔浪漫的紫色,令人惊艳陶醉。
然对我来说,这些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当那一池凋零枯败、寂寂无声的残荷印入眼帘,一双眼、一颗心便再也拔不出来了。
说是残荷,却也还有些没有完全凋残,半是碧绿半是枯黄,间或还有一两朵荷花独自开放,大有点“不与群芳争俗艳”的遗世独立。
大部分荷叶都已不复昔日的青碧,看起来脆弱却又倔强的荷梗,高擎着黄褐色的叶子傲立水中。
也有的被风雨摧残折断,以枯萎的姿势倒伏在池塘里,卑微中透出不甘的气息。
还有的被风雨或虫子侵蚀蚕食,残破成筛子一样,稀稀疏疏地在风中瑟缩,却依然坚持着最后的生机,默默地等待腐败和衰亡。
被遗弃的莲蓬已不那么饱满,莲子掉落后的一个个莲房,如失去眼球的眼框,只余空洞和木然。
我站在池边,酸楚、怜惜、悲怆、震撼……诸般情绪涌上心头。
曾经,这该是一池多么繁茂丰美的荷塘啊!
春日的时候,小荷才露尖尖角,想必,曾有蜻蜓在上头顾盼自若,欣赏过“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的美景。
夏日的时候,映日荷花别样红,想必曾有鸟儿在此流连不舍,轻嗅过荷瓣的芬芳。
天气晴好的午后,红花映绿叶,想必曾有风雅之士在骄阳下吟咏过“唯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的诗句。
月色怡人的夜晚,清辉满荷塘,想必曾有爱美之人在月光里背诵过《荷塘月色》的篇章。
如今,红藕香残玉簟秋,一池残荷,满池萍碎,荷塘已不复昔日的丰美。
如今,菡萏香销翠叶残,空留我“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人生如荷,走过少年的青葱,走过中年的丰饶,我们终将迎来凋落枯萎的暮年。当生命的冬天即将来临,是随波逐流、放弃挣扎,自甘沉沦于俗世的洪流中,日日悲叹生命的不可逆转、命运的不可抗拒?还是坚守内心的澄澈与善良,用一颗勇敢无畏的心,把诗意和梦想进行到底,何惧鬓边白发,笑对红尘风霜?
我的目光再次转向那一池残荷。
此时此刻,透过枯梗残叶,我分明看到这满池残荷中蕴藏的那份孤傲自信的美。没有了丰饶靓丽,没有了娇艳芬芳,也没有了浮躁张扬,只有洗尽铅华后的淡泊自若、阅尽沧桑后的沉稳内敛。
残荷——残亦诗意,残亦美丽,残亦风流。
周敦颐说:“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我想说,世人皆爱荷花盛放之娇艳美丽,我独爱残荷之“残而不败”的傲骨和诗意。
李商隐说:“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今夜,没有雨声,没有飞霜,一颗芳心,几许幽梦,沦陷于凤凰湿地公园那一池残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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